沈鴻宇來到近前,仔細一看,只見那老媽媽頭上有祥雲蓋頂,左右有香霧籠身。沈鴻宇認得不是別人,正是戰狼的老相好阿音聖女。
沈鴻宇當即叫道:「兄弟們,還不來拜見!那媽媽是聖女來了。」
煙水寒一聽是大嫂來了,於是忍疼拜見,尹君浩牽馬躬身,沈鴻宇合掌行李,趕緊讓聖女幫幫忙吧,要不然戰狼就掛了,聖女也就成寡婦了。
那聖女見他們認出她了,也就不再偽裝了,現出了真身。沈鴻宇趕到空中,拜告道:「聖女,恕弟子失迎之罪!我等努力救師,不知聖女來了,今遇到一妖怪實在是對付不了了,萬望聖女搭救搭救!」
聖女道:「這妖精十分利害,他那三股叉是生成的兩隻鉗腳。扎人痛的很,是尾上一個鉤子,喚做倒馬毒。本身是個蠍子精。他前者在光明神山修行,教皇見了,不合用手推他一把,他就轉過鉤子,把教皇左手中拇指上紮了一下,教皇也疼難禁,即著金剛拿他,他卻在這裡。若要救得戰狼,除了能讓一方安好,我也能救了夫君。」
沈鴻宇再拜道:「望聖女指示,我們需要找誰幫忙才好,弟子立即去請他。」
聖女道:「你去東龍城城門裡光明宮告求阿日星官,方能降伏。」言罷,遂化作一道金光,逕回南海。
沈鴻宇才按雲頭,對水寒尹君浩道:「兄弟放心,師父有救星了。」
尹君浩道:「是那裡救星?」
沈鴻宇道:「才然聖女指示,教我告請阿日星官,老沈去來。」
水寒侮著嘴哼道:「哥啊!就問星官討些止疼的藥餌來!」
沈鴻宇笑道:「不須用藥,只似昨日疼過夜就好了。」
尹君浩道:「不必煩敘,快早去罷。」
好沈鴻宇,急忙駕騰空之術,須臾到東龍城城門外。忽見增長天王當面作禮道:「駙馬何往?」
沈鴻宇道:「因保戰狼北上修行,路遇魔障纏身,要到光明宮見阿日星官走走。」
忽又見陶張辛鄧四大元帥,也問何往,沈鴻宇道:「要尋阿日星官去降妖救師。」
四元帥道:「星官今早奉蕭老頭旨意,上觀星台巡札去了。」
沈鴻宇道:「可有這話?」
辛天君道:「小將等與他同下鬥牛宮,豈敢說假?」
陶天君道:「今已許久,或將回矣。駙馬還先去光明宮,如未回,再去觀星台可也。」
駙馬遂喜,即別他們,至光明宮門首,果是無人,復抽身就走,只見那壁廂有一行兵士擺列,後面星官來了。
前行的兵士,看見沈鴻宇立於光明宮外,急轉身報道:「主公,沈鴻宇在這裡也。」
那星官斂雲霧整束朝衣,停執事分開左右,上前作禮道:「駙馬何來?」
沈鴻宇道:「專來拜煩救師父一難。」
星官道:「何難?在何地方?」
沈鴻宇道:「在西梁國毒敵山琵琶洞。」
星官道:「那山洞有甚妖怪,卻來呼喚小神?」
沈鴻宇道:「阿音聖女適才顯化,說是一個蠍子精,特舉先生方能治得,因此來請。」
星官道:「本欲回奏蕭老頭,奈駙馬至此,又感聖女舉薦,恐遲誤事,小神不敢請獻茶,且和你去降妖精,卻再來回旨罷。」
駙馬聞言,即同出東龍城城門,直至西梁國。望見毒敵山不遠,沈鴻宇指道:「此山便是。」
星官按下雲頭,同沈鴻宇至石屏前山坡之下。尹君浩見了道:「二哥起來,大哥請得星官來了。」
那呆子還侮著嘴道:「恕罪恕罪!有病在身,不能行禮。」
星官道:「你是修行之人,何病之有?」
水寒道:「早間與那妖精交戰,被他著我唇上紮了一下,至今還疼呀。」
星官道:「你上來,我與你醫治醫治。」
呆子才放了手,口裡哼哼噴噴道:「千萬治治!待好了謝你。」
那星官用手把嘴唇上摸了一摸,吹一口氣,就不疼了。呆子歡喜下拜道:「妙啊!妙啊!」
沈鴻宇笑道:「煩星官也把我頭上摸摸。」
星官道:「你未遭毒,摸他何為?」
沈鴻宇道:「昨日也曾遭過,只是過了夜,才不疼,如今還有些麻癢,只恐發天陰,也煩治治。」
星官真個也把頭上摸了一摸,吹口氣,也就解了餘毒,不麻不癢了。水寒發狠道:「哥哥,去打那潑賤去!」
星官道:「正是正是,你兩個叫他出來,等我好降他。」
沈鴻宇與水寒跳上山坡,又至石屏之後。呆子口裡亂罵,手似撈鉤,一頓蛇矛,把那洞門外壘迭的石塊爬開,闖至一層門,又一蛇矛,將二門築得粉碎。慌得那門裡小妖飛報:「奶奶!那兩個醜男人,又把二層門也打破了!」
那怪正教解放戰狼,討素茶飯與他吃哩,聽見打破二門,即便跳出花亭子,輪叉來刺水寒。水寒使蛇矛迎架,沈鴻宇在旁,又使鐵刀來打。那怪趕至身邊,要下毒手,他兩個識得方法,回頭就走。
那怪趕過石屏之後,沈鴻宇叫聲:「星官何在?」
只見那星官立於山坡上,現出本相,原來是一隻雙冠子大公雞,昂起頭來,約有六七尺高,對著妖精叫一聲,那怪即時就現了本象,是個琵琶來大小的蠍子精。星官再叫一聲,那怪渾身酥軟,死在坡前。
水寒上前,一隻腳踹住那怪的胸背道:「孽畜!今番使不得倒馬毒了!」
那怪動也不動,被呆子一頓蛇矛,搗作一團爛醬。那星官復聚金光,駕雲而去。沈鴻宇與水寒尹君浩朝天拱謝道:「有累有累!改日赴宮拜酬。」
三人謝畢,卻才收拾行李馬匹,都進洞裡,見那大小丫環,兩邊跪下拜道:「爺爺,我們不是妖邪,都是西梁國女人,前者被這妖精攝來的。你師父在後邊香房裡坐著哭。」
沈鴻宇聞言,仔細觀看,果然不見妖氣,遂入後邊叫道:「師父!」那戰狼見眾齊來,十分歡喜道:「賢徒,累及你們了!那婦人咋樣啦?」
水寒道:「那廝原是個大母蠍子。幸得阿音聖女指示,大哥去請得那阿日星官來,把那廝收伏。才被老煙築做個泥了,方敢深入於此,得見師父之面。」
戰狼謝之不盡。又尋些素米、素面,安排了飲食,吃了一頓,把那些攝將來的女子趕下山,指與回家之路。點上一把火,把幾間房宇,燒燬罄盡,請戰狼上馬,繼續趕路,至於阿音聖女因為吃醋,直接掉頭回去了。
沈鴻宇哥四個一路上欣賞著異域風情,小日子倒是苦中作樂別有滋味,這一日忽又見一座高山阻路。戰狼早就被嚇怕了,勒馬回頭叫道:「鴻宇,前面有山,恐怕又生妖怪,是必要謹防呀!老大我現在好怕怕呀!」
沈鴻宇等道:「師父放心,我等皈命投誠,怕什麼妖怪!這一路走來,你不也沒被吃掉呀!」
戰狼聞言甚喜,加鞭催駿馬,放步越蛟龍。須臾上了山崖,舉頭觀看,真是壯觀呀,頂巔松柏接雲青,石壁荊榛掛野籐。萬丈崔巍峰嶺峻,千層懸削壑崖深。蒼苔碧蘚鋪陰石,古檜高槐結大林。
四人進了山,緩行良久,過了山頭,下了坡,乃是一段平陽之地。煙水寒賣弄精神,教尹君浩挑著擔子,他雙手舉矛,上前趕馬。那馬更不懼他,憑那呆子在後面趕,只是緩行不緊。
沈鴻宇道:「兄弟,你趕他做啥?讓他慢慢走罷,小心臭臭不爽,踢你一蹄子。」
水寒道:「天色將晚,自上山行了這一日,肚裡餓了,大家走動些,尋個人家化些齋吃。」
沈鴻宇聞言道:「既如此,等我教他快走。」
把大砍刀幌一幌,喝了一聲,那馬溜了韁,如飛似箭,順平路往前去了。你說馬不怕水寒,只怕沈鴻宇為何?自然是因為這馬是臭臭幻化來的,沈鴻宇身為臭臭的主人,臭臭自然聽他的。
臭臭一發威,那戰狼挽不住韁口,只扳緊著鞍橋,讓他放了一路轡頭,有二十里向開田地,方才緩步而行。
正走處,忽聽得一刀鑼聲,路兩邊閃出三十多人,一個個槍刀棍刀,攔住路口道:「和尚!那裡走!」嚇得個戰狼戰兢兢的,腿肚子直打轉,話說這貨當年也是個純爺們,可是自打天尊限制了他的能力之後,這貨直接慫了,連點膽量都沒有了。
戰狼可憐巴巴的說道:「大王,貧僧是東龍差往北上修行者,自別了東龍,年深日久,就有些盤纏也使盡了。出家人專以乞化為由,那得個財帛?萬望大王方便方便,讓貧僧過去罷!」
那兩個賊帥眾向前道:「我們在這裡起一片虎心,截住要路,專要些財帛,什麼方便方便?你果無財帛,快早脫下衣服。」
眾婁羅一齊下手,把一條繩捆了,高高吊在樹上,卻說三個撞禍精,隨後趕來。水寒呵呵大笑道:「師父去得好快,不知在那裡等我們。」
忽見戰狼在樹上,他又說:「你看師父,等便罷了,卻又有這般心腸,爬上樹去,扯著籐兒打鞦韆耍子哩!」
沈鴻宇見了道:「呆子,莫亂談。師父吊在那裡不是?你兩個慢來,等我去看看。」
好駙馬,急登高坡細看,認得是伙強人,心中暗喜道:「造化!造化!買賣上門了!」即轉步,搖身一變,變做個乾乾淨淨的小和尚,穿一領緇衣,年紀只有二八,肩上背著一個藍布包袱,拽開步,來到前邊,叫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這都是些什麼歹人?」
戰狼道:「徒弟呀,還不救我一救,還問什麼的?」
沈鴻宇道:「是幹什麼勾當的?」
戰狼道:「這一夥攔路的,把我攔住,要買路錢。因身邊無物,遂把我吊在這裡,只等你來計較計較,不然,把這匹馬送與他吧。」
沈鴻宇聞言笑道:「師父不濟,天下也有和尚,似你這樣皮松的卻少。天尊叫你往北極,誰教你把這龍馬送人?」
戰狼道:「徒弟呀,似這等吊起來,我還怎麼護著馬呀!」
那伙賊見沈鴻宇與他師父講話,撒開勢,圍將上來道:「小和尚,你師父說你腰裡有盤纏,趁早拿出來,饒你們性命!若道半個不字,就都送了你的殘生!」
沈鴻宇放下包袱道:「列位長官,不要嚷。盤纏有些在此包袱,不多,只有馬蹄金二十來錠,粉面銀二三十錠,散碎的未曾見數。要時就連包兒拿去,切莫打我師父。古書云,德者本也,財者末也,此是末事。我等出家人,自有化處。若遇著個齋僧的長者,襯錢也有,衣服也有,能用幾何?只望放下我師父來,我就一併奉承。」
那伙賊聞言,都甚歡喜道:「這老和尚慳吝,這小和尚倒還慷慨。」
吩咐道:「放下來。」那戰狼得了性命,跳上馬,顧不得沈鴻宇,操著鞭,一直跑回舊路。
沈鴻宇忙叫道:「走錯路了。」
提著包袱,就要追去。那伙賊攔住道:「那裡走?將盤纏留下,免得動刑!」
沈鴻宇笑道:「說開,盤纏須三分分之。」
那賊頭道:「這小和尚忒乖,就要瞞著他師父留起些兒。也罷,拿出來看。若多時,也分些與你背地裡買果子吃。」
沈鴻宇道:「哥呀,不是這等說。我那裡有甚盤纏?說你兩個打劫別人的金銀,是必分些與我。」
那賊聞言大怒,罵道:「這和尚不知死活!你倒不肯與我,返回我要!不要走!看打!」
輪起一條扢撻籐棍,照沈鴻宇光頭上打了七八下。沈鴻宇只當不知,且滿面陪笑道:「哥呀,若是這等打,就打到來年打罷春,也是不當真的。」
那賊大驚道:「這和尚好硬頭!」
沈鴻宇笑道:「不敢不敢,承過獎了,也將就看得過。」那賊那容分說,兩三個一齊亂打,沈鴻宇道:「列位息怒,等我拿出來。」
沈鴻宇整出武器,說道:「列位,我出家人,果然不曾帶得盤纏,只這個刀送你吧。」
那賊道:「晦氣呀!把一個富貴和尚放了,卻拿住這個窮禿驢!我又不殺豬,我要刀做什麼?」
沈鴻宇就舞動著大砍刀準備動手了,那賊害怕道:「這和尚生得小,倒會弄術法兒。」
沈鴻宇將刀插在地下道:「列位拿得動,就送你罷。」
兩個賊上前搶奪,可憐就如蜻蜓撼石柱,莫想弄動半分毫。這刀千八百斤的能有,一般人誰能拿得動。駙馬走上前,輕輕的拿起,丟一個蟒翻身拗步勢,指著強人道:「你都造化低,遇著我老沈了!」
那賊上前來,又打了五六十下。沈鴻宇笑道:「你也打得手困了,且讓老沈打一刀兒,卻休當真。」
你看他展開架勢,舞動大刀,一刀背把一個打倒在地,嘴唇揞土,再不做聲。那一個開言罵道:「這禿廝老大無禮!盤纏沒有,轉傷我一個人!」
沈鴻宇笑道:「且消停,且消停!待我一個個打來,一發教你斷了根罷!」接著又一下,把第二個又打死了,唬得那眾婁羅撇槍棄棍,四路逃生而走。
卻說戰狼騎著馬,往東正跑,水寒、尹君浩攔住道:「師父往那裡去?錯走路了。」
戰狼兜馬道:「徒弟啊,趁早去與你師兄說,教他刀下留情。」
煙水寒說道:「打也打得直了腳,又會往那裡去走哩!」
戰狼道:「你怎麼說散伙?」
水寒道:「打殺了,不是散伙是什麼的?」
戰狼問:「打的怎麼模樣?」
水寒道:「頭上打了兩個大窟窿。」
戰狼教:「解開包,取幾文襯錢,快去那裡討兩個膏藥與他兩個貼貼。」
水寒笑道:「師父好沒正經,膏藥只好貼得活人的瘡腫,那裡好貼得死人的窟窿?」
戰狼道:「真打死了?」
就惱起來,口裡不住的絮絮叨叨,充分發揚了他碎碎念的本事,兜轉馬,與尹君浩、水寒至死人前,見那血淋淋的,倒臥山坡之下。
這戰狼甚不忍見,即著水寒:「快使蛇矛,築個坑子埋了,我與他念卷倒頭經。」
水寒道:「師父左使了人也。沈鴻宇打殺人,還該教他去燒埋。」
戰狼念叨著:「你到森羅殿下興詞,倒樹尋根,他姓孫,我姓陳,各居異姓。冤有頭,債有主,切莫告我取經僧人。」
水寒笑道:「師父推了乾淨,他打時卻也沒有我們兩個。」
戰狼真個又撮土禱告道:「好漢告狀,只告沈鴻宇,也不干水寒、尹君浩之事。」
駙馬聞言,忍不住笑道:「師父,你老人家忒沒情義。為你保平安,我費了多少慇勤勞苦,如今打死這兩個毛賊,你倒教他去告老沈。雖是我動手打,卻也只是為你。你不往北上修行,我不與你做徒弟,怎麼會來這裡,會打殺人!索性等我祝他一祝。」
攥著鐵刀,望那墳上搗了三下,道:「遭瘟的強盜,你聽著!我被你前七八棍,後七八棍,打得我不疼不癢的,觸惱了性子,一差二誤,將你打死了,盡你到那裡去告,我老沈實是不怕:光明神認得我,天王隨得我;二十八宿懼我,九曜星官怕我;府縣城隍跪我,東嶽天齊怖我;十代閻君曾與我為僕從,五路猖神曾與我當後生;不論三界五司,十方諸宰,都與我情深面熟,隨你那裡去告!」
戰狼見說出這般惡話,卻又心驚道:「徒弟呀,我這禱祝是教你體好生之德,為良善之人,你怎麼就認真起來?」
沈鴻宇道:「師父,這不是好耍子的勾當,且和你趕早尋宿去。」那戰狼只得懷嗔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