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內,纏綿的音樂飄揚在每個角落,婉轉動人,窗外雪花紛飛,被雪壓著的枯枝在寒風中輕輕搖曳。
若換了他人,自然覺得此情此景既浪漫又曖昧,可宣雨只覺得,這氣氛詭異如同那看不到的魔域世界。
四人雙對而坐,宣雨和孟爾冬佔了一邊,而對面,自然是風清雲和宣倩柔,幾人雖有交談,但宣雨卻只覺得坐蓐針氈。
「姐姐也瞞得太深了,這樣的好消息應該讓我們大伙都高興高興才是,白天喝下午茶時就該讓我和風媽媽一起知道的,枉風媽媽一直念叨著你呢。」宣倩柔一邊切著面前的牛肉一邊看著風清雲甜甜地笑道:「清雲,你說是不是?」
「哦?」風清雲正輕輕地搖動著高腳杯中的紅酒,聽了她的話不由冷睨著那一直不敢看他的宣雨,唇角微微勾勒出一絲冷諷道:「怕是在小雨心裡,我們早就是外人了吧。」
「姐姐離開了十年,難免和我們有些生分了,這也是難怪的。」宣倩柔掩嘴一笑,斜斜地看著宣雨說道:「姐姐?」
宣雨切著牛小排的手一頓,皺了皺眉,故作生氣地將刀叉一扔,看著孟爾冬微怒道:「我不吃了,這餐廳的牛排做的太韌了,切都切不動。」
孟爾冬見此嗤笑出聲,親暱地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拿過她的那盤小牛排,動作優雅又細緻的切好,再排整齊後才遞過去道:「我的公主,這樣可以了吧?」
宣雨暗惱,放在桌底下的手悄悄地掐了孟爾冬的大腿一下,聽著他抽冷氣的聲音,才皮笑肉不笑地從齒縫裡擠出一句:「鼕鼕真是體貼呢。」
兩人對望,一個是威脅警告的火花,一個是寵溺而縱容的笑意,看在別人眼裡,卻是含情脈脈地交融。
風清雲捏緊了手中的高腳杯,幾乎要將那纖細的玻璃杯腳給折斷,那眼中的北極風暴旋轉得更快更狂烈了。
宣倩柔看在眼裡,一股子憋在心裡,卻端起笑臉說道:「孟總對姐姐真好,姐姐,遇著姐夫,你也是個有福氣的人呢。」
宣雨睨她一眼,嘴角冷冷地勾起,生生地壓著了自己想要看向風清雲反應的衝動,低頭無聲地嚼著牛小排。
是因為人的關係嗎?怎麼這鮮嫩多汁的牛排,吃在嘴裡就索而無味了呢?
孟爾冬雖然不待見這矯揉造作,故作端莊淑女的宣倩柔,但聽見那聲姐夫,不禁眉開眼笑,狹長的桃花眼熠熠閃爍,嘻嘻地笑道:「那是,遇著我,自然是上輩子積了無數陰德的。」他說著又往毫無防備的宣雨臉上親了一口。
宣雨一驚,當下就想發作,卻被孟爾冬伸過手來重重地捏了一下手心,不由按下那焦躁的心情。
風清雲面無表情,掩下的眼簾裡,那眼底翻滾的風暴都快要將人給凍成冰棍,在他身旁的宣倩柔首當其衝,不由摩挲了一下手臂。
「冷嗎?」風清雲自然是瞧見了的,見此溫文地問,將椅背的大衣拿過來披在她身上道:「你身子弱,小心著涼。」
宣倩柔心裡一喜,眼角餘光瞅見宣雨的靜默,不由得意的一笑,柔聲說道:「謝謝。」
宣雨心裡一片苦澀,木訥地嚼著那牛排,對對面的溫情視而不見,像是他們只是搭台的一樣,看得身旁的孟爾冬同樣的澀然。
「風書記和宣二小姐真是恩愛,看得我都眼紅了,婚期近,就是讓人嫉妒啊。」孟爾冬痞痞的笑著,打破沉默。
宣倩柔俏臉緋紅,瞥了風清雲一眼,低頭嬌笑著道:「孟總若是嫉妒,可以向我姐姐求婚啊。」
「我倒是想,求婚都是小事,只要她肯,隨時可以結婚。」孟爾冬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小雨,你說是不?」
宣雨朝他訕訕地一笑,眼中帶著懇求,以眼神說著,別演了好嗎?
孟爾冬看著宣雨良久,忽地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這傻丫頭啊,怎麼就是讓人擔憂。
看著孟爾冬毫不掩飾的親暱動作,還有宣雨的不閃躲,風清雲啪的擱下手中的銀叉,重重的一聲,將幾人的目光都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宣倩柔從他的側面看去,向來溫和的線條此刻無比的冷硬,覆著一絲冷意,不由打了個寒噤。
宣倩柔眼角的餘光掃了宣雨一眼,眸光一冷,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起來,她擱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略帶遲疑和柔弱地看著風清雲,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清雲……」
風清雲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因為他的推開而和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冷淡地掃了對面兩人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抱歉,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謝謝你的招待。」他拉起宣倩柔的手,又替她拿起手袋道:「走吧。」
兩人一離開,宣雨整個人心神一鬆,癱軟在椅子上,擱在桌面上的一雙手竟在微微顫抖。
「就這麼難受麼?」孟爾冬冷睨她一眼,將手邊的紅酒牛飲似的倒進口裡。
宣雨看向他,有些淒淒地道:「非要這樣嗎?」
她在這邊做戲,他在那邊看戲,很難受不是嗎?
「說你是死腦筋吧,還是傻?若真不想他誤會,你又何必配合我?宣雨,你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嗎?」孟爾冬有些煩躁地重新倒了一杯酒,不若平時的淺斟慢飲,而是仰頭一倒,跟喝水似的倒進口裡,拔高了聲音說道:「我他媽真想切開你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宣雨抿著唇,低垂著頭,默然不語。
怎麼想的呢?這樣的結果就是自己要的麼?
不斷的自相矛盾,躊躇不定,連自己都厭惡了這樣的自己。
可以義正言辭地對宣倩柔宣戰,可以勇字在心頭的向冬子說幸福要自己爭取,唯獨,不可以面對風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