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片靜謐,只有兩人平和的呼吸聲。
「你知道昨夜爺爺叫我去書房說了什麼嗎?他說你們風家丟不起這個臉,他說我不能將你毀了,他說錯過就是錯過了,他說我不行。風清雲,你說,我還能怎麼走向你?」
風清雲呼吸驟然一緊,眸子變得風起雲湧起來,側過身看向她。
「你又知道宣明德說什麼嗎?他說我勾引妹妹的未婚夫,還不如不回來呢,還不如在英國定居呢。風清雲,所有人都在看著我,都在防著我,我能怎麼走向你?」
「我很累,我只有我自己,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去和他們鬥智鬥勇。風清雲,你我之間,何止十年這樣一條鴻溝,那是深淵啊,你讓我去哪裡找這麼大的勇氣和力量躍過去?」
「所以,清雲,我們分手吧。十年前,我沒有對你說一聲分手,現在,我們分手吧。」宣雨整個人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幽幽地說道。
她太累了,不僅僅是身累,那顆殘缺的心更累,累的不知道該怎麼讓它堅強起來,去承受一切壓力。
當她自私也好,無情也罷,或許這關係結束了,一切都會變得明朗起來。
「分手?十年前,是你自私地拋下我離去,十年後,你回來,依舊沒有主動的來找我,不是我用手段,你也不會呆在我身邊,宣雨,你何其殘忍。分手?你從來就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從來就沒有將我放在心上,你從來想的,就只有你自己。」風清雲死死地瞪著她的側面,咬牙切齒地說道。
「若你有一丁點將我放在心上,這些什麼破理由,都不是理由,只不過是你逃避的借口,宣雨,你真自私。」
「是,我自私,所以,你能放過我嗎?」宣雨翻身坐了起來,幽幽地看著他。
風清雲也坐了起來,看著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可能。」
放過她,不可能,除非他死了。
他翻身下床,套上衣服,背著身對她說道:「宣雨,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想要分手,想要逃離我身邊,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宣雨心裡一寒,想要反駁出口,卻在看到他那憂傷而又落寞的後背,止住了想要衝出口的話。
等她想要硬起心腸的時候,風清雲已經甩上門離開了,只剩那滿室的寂寥和冰涼。
宣雨歎了一聲,將頭埋在膝蓋裡,她又該拿他怎麼辦呢?
夜,深沉,寒風凜冽。
每個城市都有貧民區,佟城也不例外,臨近郊區的一個城中村裡,其中的一幢居民樓裡,住了一對姐弟。
劇烈的咳嗽聲透過破裂的窗戶裡遠遠地傳了出去,冷風從窗戶捲進來,讓這個沒有暖氣的屋子裡更冷幾分。
「咳咳咳,一天到晚都在咳,干,你娘的,還讓不讓人睡了?」隔壁房子傳來一陣粗暴的罵聲,讓正在咳嗽的女人立即捂著嘴不敢開口。
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看起來敦厚老實初出校門的大男孩正端著一盤熱水來到床前,聽到這罵罵咧咧的聲音,頓時捏緊了面盆。
他將熱水放在床邊,正欲開口回罵,那躺在床上臉容憔悴的女人立即掙扎著起來虛弱地道:「弟弟,不要。」
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家早已不是以前風光無限的境況,好不容易才找到便宜的棲身之所,不能因此就丟了。
「姐,那人天天罵,我……」那大男孩皺著眉,滿臉怒容的憤憤不已。
「罵一下又不會死,快洗洗然後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女人也露出虛弱的一笑,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勸道。
大男孩動了動唇,看了一眼那破了的窗戶,皺眉道:「我早就和房東說要裝過窗戶,她怎麼就是不聽,這麼冷怎麼住?姐,等我發了工資我們就搬家,給你換個有暖氣的房子。」
「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又便宜,又有單獨的洗手間,夠我們兩姐弟住的了,那些錢留著還債。」女人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子,又看著自己的弟弟說道:「辛苦你了,我又得了這麼個病,整個家都落在你身上。」
「姐,你說的什麼話?我們是一家人。」大男孩正絞著毛巾,聽了女人歉疚的話手中動作不由一頓,微垂著頭道:「以前我不懂事,現在我都長大了,也是公務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姐,你放心,那個人欠我們家的,我會一一向他討回來的,我也要讓他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小陽,你還想著報仇的事嗎?」女人接過他手上的毛巾,擦了擦臉後,抬起頭看著他:「咱們家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你不要亂來,何況,那件事都是意外。」
「意外?分明就是他逼死爸爸爬上位,現在他風光無限,都是踩著爸的骨血上去的。」叫小陽的大男孩冷哼一聲,眼裡迸射出和他年齡外貌不符的惡毒狠厲,冷道:「若不是他,姐你早就和姐夫結婚了,也不會……」
「別說了,那負心的男人還提他幹什麼?」女人一聽,聲音立即冷了下來,木然地道:「不能共患難的男人,要來何用?我倒是很慶幸看清楚他的臉孔。」
「姐,你就不怨嗎?不說這個,若是爸爸在,你還是千金大小姐,怎會有病也沒錢醫治?姐,我恨,我是不會放過那個人的。」小陽咬牙齒切地說道。
那女人看著弟弟惡毒憤恨的眼神,不由露出一絲擔憂,柔聲勸道:「小弟,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姐姐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小陽似乎也察覺到她的不安,微微一笑道:「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快睡吧。」
他扶著她躺下床,又將兩本厚重的書擋在窗戶上,阻止那冷風侵入,只是他的嘴角一直冷冽得如堅冰。
傻事?不,他會讓那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