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耍無賴  第6卷 V275
    之後的一整個夏天,和他之間再沒聯繫。他們就像一個在凡間一個在夢裡,只是一次誤闖誤撞跌進夢中才見了他,他們本來就不存有什麼聯繫。這個夏天成了留在凝宣心底的私密,腦海中沉浮的夢。回憶起那新鮮的夏日氣息,會有幾分悸動和微笑的感覺。梁語天是一顆石子,撩撥了她一池春水。

    再次聽見那個被她安放心底,了無痕跡的名字,是別人隨意從口中吐出的兩個字。說者輕鬆,聽者心顫!

    早上的例會大家都不太清醒,誰也不捨得加速那個處於半休眠狀態辛苦的大腦。頭腦風暴最終轉向八卦胡扯。不知怎麼就討論到梁語天和經紀人之間的糾葛上。凝宣不愛聽,但故事的精彩程度遠遠超出了她心裡的那點兒兒女情長。對著一個飛揚跋扈言之鑿鑿的女生問:「你說的是真的嗎?」女生轉頭奇怪的看她一眼,拉長聲音說:「那還有假!」無論真假,她此刻的整個人都是坐立不安的。無論真假,她此刻的心驚膽戰也是因為他!凝宣恨不得立刻推門而去,站到他面前,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知道一些梁語天獨立出來開公司的事情,她也毫不懷疑梁語天的能力。年輕的凝宣還沒體會,這個叫「社會」的東西遠遠比你知道的「社會複雜」更複雜。誘惑和利益的熏染,視覺早已變了色。「社會」這條食物鏈裡的一個個環環相扣的圈子,更像陷阱,獠牙,迷陣,鬼屋。人人都用這樣一條鏈子捆上,想甩甩不掉,想逃逃不開。物慾橫流,人心險惡。

    「我要去找他!」這像是給自己勇氣一般的念頭跳了出來,可下一個念頭就是,「可我又算什麼啊?」在掙扎和幻想中忍過了大半天,最終從抽屜最下面找到那張壓在銅版紙下面一整個夏天,被受潮的木質浸得發黃了的名片,她發誓她就是想看看,看看它還在不在,看看上面的幾行字。可是捏起名片之後,她接著就拿過手機翻出通訊錄,把名片上的電話和手機裡的對照了一遍。然後就機械的按下了綠顏色的「通話」。提示音響起的時候她才清醒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心突的一下開始錯亂的「砰砰」直跳,手也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夏凝宣這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堂堂七尺男兒抱頭屈膝淚流滿面,蹲地不起一蹶不振的樣子。咦,想想那畫面,牙縫都難受。可是她錯了,梁語天不是她憑空想像出的可憐相,他頂天立地。就像她很久以前聽到過的一句話,對於男人,證明你愛他,不是毫無保留的為他付出所有,而是懂他的所有!只不過凝宣那時記住了,現在仍不懂。

    「喂,您好!我是『凡微娛樂』的執行經理行澈!」對方接電話的是一個女聲。就說嘛,名片上怎麼會留梁語天的電話。

    「哦,喂!您好!請問梁總在嗎?」她身子向前傾了傾,胳膊找到了桌面做支撐點。

    「請問您是哪位?」電話那頭是一個冷靜而職業的聲音。

    「您好,我是《尼曼》的製作助理,夏凝宣!梁總的案子是我負責的。」

    行澈對夏凝宣這名字印象頗深,Lisa的後續問題都是她一手解決的,凝宣那一紙檢討也是行澈代為接收的。「可是那個案子不是早就結束了嗎?」算算那一期的雜誌都發行完好幾個月了,她又來能有什麼事,電話那端對這個冒失鬼戒備森嚴。

    「嗯,是的。那個,我不是因為雜誌的事致電的,那個……梁總的公司,不是!梁總他……!那個,我是和梁總以前有過約定,能幫我轉達一下嗎?我想和他說幾句話。」凝宣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把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好說明白,但她知道在電話裡,尤其是跟接電話的這位小姐是說不明白的。

    「夏小姐,您能不能說的具體一點?什麼時候的約定?是預約嗎?」

    「預約?沒,沒有,我們只是口頭上說過的。麻煩您就說一下是《尼曼》的夏凝宣,幫他錄過歌的那個,他就知道了。您放心,他要是不接,我也不會再打擾。」

    「哦……那好吧,夏小姐請稍等,我去幫你叫他。」聽她說「錄歌」,想必二人應該有些矯情,行澈放下電話去找梁語天。

    「麻煩您了!」凝宣噓了長長一口氣,沒想到,和這個人說句話是如此不易。

    「喂!」凝宣胡思亂想中,話筒對面突然傳來一聲很熟悉,久違了的慢騰騰的聲音,她所有的記憶都被牽扯出來,熟悉的心情,還有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此刻超乎尋常的想念。

    「喂!您好!」凝宣一驚,握著話筒點頭答應。打完招呼想說的話一下被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麼。

    「哪位?」他沒帶任何感**彩的尋問。在他心裡,她不過是夏天時候一個幫他完成錄音的ABCD中的任何一個,他那一季附著在她身上的體貼和溫存,犀利和玩笑,都像那個夏天肌膚上的汗水一樣被似火驕陽蒸發掉了。

    「您好,我是《尼曼》的夏凝宣!」凝宣輕輕吸上來一口氣,沉悶的說。

    「嗯,有什麼事?」他平靜得像是對待剛剛分別又打來電話的熟人。

    他還記得我?這種回答,完全聽不出電話那頭的人作何感想。想當日他是如此希望自己去他的公司唱歌,看來那日飯桌上他那一絲失落的眼神,也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真想現在就把電話掛了。他突然又問了一句,「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凝宣心軟了,羞赧的輕聲問:「您……現在有空嗎?」她覺得自己很冒失,可一時也沒想出什麼好開頭。

    「現在?我很忙!」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不做二不休:「您上次對我說的事,現在還有效嗎?」凝宣心口不一,腦子裡關乎他的安危,話從嘴裡出來就轉了個彎兒。事後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天怎麼就毫不思量的把自己徹徹底底的交了出去。凝宣其實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想了些什麼,無非是想看得見他,一直一直看得見!

    「想當實習生的話可以過來,不過沒工資。」他寡淡的說。甚至連對待一個陌生人的禮貌性的熱情都沒有。

    凝宣一驚,原來他什麼都記得!「好!」她答得乾脆。

    「你上午找個時間過來。」

    「那我要找哪位工作人員?」凝宣追著問。

    「來了就有人管。」梁語天滿口的隨意,還夾雜著幾分輕蔑的口吻。

    凝宣靜默,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什麼感覺。當初毅然決然的拒絕人家,這會兒又上趕著投懷送抱。他一定把自己當成了那些出賣色相追逐名利的女人。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塊硬骨卡在喉嚨,吞吐困難又不甘心被憋死。

    這是什麼樣的一天,大清早就開始的心驚膽戰,一上午的憂慮和為了讓自己痛下決心或許誇大了部分事實的幻想,鼓足勇氣放下顏面的準備救他於水火,之後被這個自己心心唸唸惦記著甘願搭上自己的人,當成輕浮貪圖的戲子,給不鹹不淡的拍了一巴掌。

    「哎,我說,你真的滿十八了嗎?我可不僱用童工!」空靜了半天的電話那端,突然戲謔似的冒出一句。

    「啊?我馬上二十二了!」凝宣回過神兒,慌亂作答。這個適時的小玩笑讓她放鬆了許多。心裡重新鼓起勇氣想再說些什麼,對方已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原處的時候,發現是一手的汗。想必自己的臉色和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收拾東西回家。臨走時她優雅的站了一會兒,笑盈盈的環視了一遍這個被一個個格子塞滿的寫字間。

    深秋的夜,月光澄明夜涼如洗。凝宣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卻無法入睡。咖啡涼透了又重新注滿熱的,無意識間不知來來回回了幾次,雜亂又空蕩蕩的心卻如何也,不暖,不滿。明天就要去他的公司當練習生了,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還有和母親的約定要怎麼辦?凝宣想,我真是瘋了!接著就耍賴一樣「哎呀,哎呀」起來,栽倒在床上來回打滾,跟自己耍賴的叫著:「哎呀哎呀??煩死了!哎呀哎呀??不管了!」

    早上看到母親好像奇妙的嚴肅許多,不禁一陣愧疚爬上心頭:「媽,早!」凝宣環抱著母親,幾乎是帶著哭腔對她撒嬌。她委屈,她惶恐,她愧疚。

    「凝宣,怎麼了?」母親見她一反常態,面龐微腫,頭髮凌亂得像個樹冠,不是每天清晨那個忙忙叨叨的打扮著自己,樓上樓下來回飛奔幾圈之後,立在她面前,say goodbye,的那個自信,伶俐,氣質不俗的女兒。

    「沒什麼,想想這麼多年一直沒陪在你身旁,媽你很辛苦!」

    夏母撫平她蓬蓬起來的頭髮,說:「凝宣啊,獨立每個人都要面對,越早學會以後就越輕鬆。媽媽不希望你為任何人而活,生活是自己的,只要好好的不走錯路,無論你選擇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凝宣,你要記住,你的一生,最終陪伴你到結束的那個人,只是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當你把自己全部交付給另一個人的時候,你將失去自我。你的命運也就不再屬於你了,甚至沒有回頭的路。懂嗎?」這就是媽媽獨居半生換回來的道理,有理,卻摻雜過多血淚和寂寥,更讓人心中悲涼。心有靈犀也不過如此,她把自己今生最害怕的也是最有勇氣的,都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凝宣看著她,無辜的點點頭。

    「我女兒這麼漂亮,以後一定會幸福的!」媽媽摩挲著凝宣那張白嫩細緻的臉。

    凝宣撅著嘴不自覺的揉揉腫脹的眼睛問,「媽,我長得小嗎?」她突然想起梁語天問她歲數的事。「凝宣你別總戴隱形眼睛揉眼睛,容易感染。」她挪開凝宣使勁揉搓眼睛的手。

    摩挲著她瓷娃娃一樣的臉,輕輕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說:「真想不到你跟我長得這麼像。」

    凝宣抿抿嘴,沒說什麼。

    「凝宣啊,長成什麼樣子是天命,氣質和魅力也遮蓋不掉。你本來就瘦高顯得更加高挑,長張白白嫩嫩的娃娃臉,是富貴相!長的小是福氣,傻丫頭!」

    「嘻嘻,媽媽我愛你,謝謝媽媽!」凝宣樂了,纏住媽媽脖子和她貼貼臉。

    「凝宣,女孩子最大的資本不是漂亮,是涵養!去洗澡換衣服,上班不要遲到!」

    告別母親,出門習慣性左轉,那裡的地鐵到達《尼曼》。上了車,才發覺錯了。既然來了,還是先去交代辭職。雖然自己還在試用期,但不辭而別的確不負責任,這是她第一份工作,她工作時全力以赴離開了也希望善始善終。

    凝宣敲響社長辦公室的門,「社長!」凝宣不好意思開口,打了聲招呼就沒了下文。

    「凝宣啊,有事?」社長抬起頭等她。

    「社長,那個,我是來辭職的。」凝宣磕磕巴巴的小聲說。

    「怎麼了?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問題了嗎?還是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了?」社長詫異睜大眼睛。

    「不是,我在這工作一直很順利的,只是……家裡,家裡有點事。」凝宣隨便編了個理由。

    「哦,家裡有事啊,家裡有事你先回去處理,我可以給你假嘛。何必辭職呢,呵呵!」社長看著這個傻丫頭,驀地笑了出來。

    「家裡……家裡安排了我去其他地方工作了。」凝宣垂眸。

    「哦!是……這樣啊,那,我也無法勉強了。你走吧,收拾收拾東西去辦離職手續。」

    「是!謝謝社長,對不起!」

    凝宣剛走到門口,社長突然張口:「凝宣啊!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選你嗎?」

    「你的背景我也略知一二,但我看中的不是這些。我看中的是你的優秀品質,你的忠誠!人這一生,坐的所有位子都不是固定的。它可升可降,可前可後,可軟可硬,可冷可熱。我們都是一顆棋子,在棋盤上由人擺佈,我們能做的,就是在你的板凳上坐得舒服一些。」

    凝宣看著社長,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些。

    「我本以為可以憑我的能力,讓你做得更舒服一些,甚至讓出一個位置給你。可你今日有了更好的座位,我理當不應攔你大好前程。年輕人,敢於往高處飛才是智勇雙全的印證。祝你高飛,什麼時候想歇歇腳了,記得回來。我還會留個空位置給你!」說著他朝責任編輯的辦公室望了一眼。

    凝宣猛地被一錘敲醒,原來社長對她這枚棋子早有用意。她誤打誤撞來的「辭職」也算虎口脫險。她可不想被捲進「職場恩怨」之中。凝宣生來安靜,不喜歡你爭我奪,她相信等待,相信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勉強不來,她懂得付出卻沒學好要求什麼。她不喜歡把自己攪到是非的漩渦中,勞心勞力身心俱損,她做不了那樣的人。她聰明但純然,沒有壞心思。她伶俐,善於躲避出爾虞我詐,只為保護自己。

    「凡微」裡,接待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梁語天。許久未見,好熟悉的陌生人!

    看著他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凝宣心裡「咯登」的一下鈍痛。身體裡裝著波濤洶湧的大海,一下下拍打著自己的心。風沙封住喉嚨,想說,又吐不出話來。她知道有個詞叫「一見鍾情」,卻不懂什麼叫一見鍾情。

    他不會知道,自己從不曾忘記他,只是把自己藏了起來;他不會知道,自己每天都要收集關於他的各種點滴,只有這樣瞭解他的近況,自己才會安心工作,安然入睡。因為知道,今天的梁語天是不錯的;他不會知道,自己的擔心無法用言語衡量,是不要自己也要看到他的捨命;他不知的還有很多……關於對他的回憶,關於帶有他的記憶,關於被他輕撫的過往。關於一知道他會有危險,自己就義無反顧的走了出來。她著了魔,失了魂,中了毒。

    凝宣中邪似的直勾勾的望著他,眼裡分明慢慢騰起一陣濕熱的霧氣。她把手緊緊握成拳頭,此刻她只是覺得感激,感激自己,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澈姐休假了。」梁語天由著她看,過了許久才開口,聲音溫吞吞的,試著撫平她心中那片,被他撒滿腳印凌亂柔軟的沙灘。

    凝宣淺淺的皺了下眉。眼前這個高出她許多,偉岸的男人,亦如往日的表情,平靜的面容下藏著狡黠的溫情。他到底是一無所知還是處亂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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