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涼身子一縱,掠過這股落入熱網當中的清氣,朝著林若惜的肩頭抓去。
林若惜一聲嬌喝,從樑上飛落,踏在一朵醉芙蓉上,而花葉未動,人已轉身,第三重靜中取動,一招「鏡花水月」從手中撥了過去。
若說蕭子涼的動作剛猛如火,那麼林若惜的招式就是輕靈若水,即便是招式出手,也似是極為輕鬆。其實林若惜心中已是極為緊張,但是清心大法便是靜中至靜方能顯出真力。只是她從蕭子涼的冥心大法中,的確窺出了一些真諦。難怪門主需要在火焰洞中修習冥心大法,的確只有這重重地火,才能讓他的掌力充滿了逼人的能量。
二人掌切近有二十餘招,林若惜有些支撐不住了。她在用自己的清心大法破解了對方的招式之後,已經逼著蕭子涼一重一重的疊加,導致二人雙掌相接時候,她的身體猛然一震,腹內熱氣上湧,被沖的向後連退好幾步,沒有穩住,被蕭子涼猛然一抓,才倒回了其懷中。
自從修習清心大法後,這算是第一回正式的切磋。忽然耳底一熱,蕭子涼惡狠狠的問:「你這究竟是什麼功法?」
林若惜嚇的一抖,撅嘴回答:「不是已經與門主說了麼?難道我這小小小女子還能讓門主緊張了不成?」
蕭子涼自然不會計較,他原本就對自己格外有自信,所以只是點了點頭,「繼續練吧。」
林若惜心中暗暗吐了口氣,追在其後跟入了廂房內,見蕭子涼坐在了外屋圓桌旁,她從行李裡翻出蕭子涼一向愛喝的碧茶,就手給他泡了一杯擱在了面前。
茶煙裊裊,林若惜輕聲道:「許久沒有給門主泡茶了呢。」
蕭子涼啜了一口,不吝讚賞了句:「好。」
她紅撲撲著臉,眉眼之間盡都跳躍著喜悅。
若是楊眉兒在,一定會說:幾月不見,如隔三秋。
幸好沒有這個隨時會笑話她的人在,林若惜起的早,先出了門坐在園中花草當中開始吐納清心大法。第四重心法名為靜中至靜,經過昨日與冥心大法的一番接觸,她覺著離那靜中至靜只差一點距離,微微一躍大概便可突破過去。
朝日雨露,芍葯花香。在這靜謐萬分的清晨,便是一聲鳥鳴,也似是為這寧靜添染祥和。林若惜的心微微一動,只覺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靈光,就在那聲鳥鳴當中。
然而她選擇在這裡修煉便是大錯特錯,因為風茗軒、言涼也住在這個院裡。但聽身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了自己身畔。不用想,但聞那身女人香,便知道風茗軒剛剛從外回歸,而未住在邵府內。
他最近十分喜愛找林若惜的茬。
其實林若惜很納悶,若說朝三暮四,沒有人比風茗軒更符合這四字的真諦。
果不其然,這好容易釀成的安寧被風茗軒生生打破,「蘇姑娘好大的興致,早晨便在外練功了。」
林若惜心下哀歎,放下手來,「風堂主也好大的興致,早晨才從外回來。」
風茗軒半晌沒說話,林若惜以為他要放棄與自己交談時候,他又緩緩開口,「我怕是要對你越來越刮目相看。」
「哎。」林若惜不得不起身,與其正面相對,「風堂主你說的是哪一樁?」
「哪一樁都有。蘇姑娘如此聰慧,自當明白。」
「風堂主如此關心惜兒的一舉一動,如此為景寒大哥鳴不平甚至討厭惜兒,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
風茗軒愕然,「什麼?」
「風堂主你放浪形骸也好,你風流倜儻也好,怕都是表面,骨子裡喜歡的其實是景寒大哥吧?」林若惜譏諷了一句,風茗軒再度被嗆到喉嚨,居然笑出了眼淚。
林若惜瞪了他一眼,這時房門打開,蕭子涼從內顯出高大的身形,他淡淡的看了眼風茗軒,說道:「昨夜洛景寒傳來消息,事情有變,你與言涼馬上過來。」
咦!昨夜?昨夜他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接收景寒大哥的傳訊?大約是十分不信,眸光挪到靜靜站在門扉的蕭子涼時候,忽然還是玉頰霞燒。
蕭子涼眼底浮現起一絲笑意,囑咐道:「去準備些早飯,景寒一會也會過來。」
「是。」林若惜哪裡還好意思逗留,掉頭落荒而逃。
風茗軒先去敲了言涼的房門,然後再轉圜入到蕭子涼的屋內,他正飲著早茶,瞥見一身酒氣兼帶疲倦的風茗軒時候,微微蹙眉,「要緊時刻,莫要放鬆。」
風茗軒哪裡會管這些,他原本性情就是如此,反倒是劈頭蓋臉的回了過去,「我從來如此,倒是門主,為了這小小侍女,就不怕離間了你與景寒之間的感情麼?」
蕭子涼自始從洛景寒處得知了林若惜的身世後,便再沒有告訴第三人,他更不可能與風茗軒說,當初讓洛景寒娶林若惜,得來的反叛如此之大,險些錯失了這把好機緣。反倒是自己,卻在與這肆意妄為的小妖精正面相迎的時候,無法保持清明的神思,終挑動的自己陷了進去。
他明知道風茗軒對林若惜印象不好,也擔心林若惜會是別處的美人計策,破壞了地獄門內部和睦。卻也因著茲事體大,不能告知太多,只是回答了一句:「景寒無礙。」
這句話讓深悉蕭子涼的風茗軒明白,於林若惜這件事上他是無能為力了,蕭子涼一旦堅持,除非自己嘗到了苦處,否則絕對不會回頭。他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言涼伸著懶腰走了進來,三人聚首之後,蕭子涼才蹙眉說:「景寒從連玉山處打聽得知,這次八大門派帶來了精英弟子,與往年大為不同,我恐怕雷諾然處調動的人馬不足以設伏拿下全部,所以除卻水堂負責九天門,你與言涼也得趕往蓬萊山莊附近。」
「八大門派的精英傾巢出動?」風茗軒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回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勁?」
蕭子涼握拳,「若先有了懼意,便滿盤皆輸。」
「但是這樣,賞劍會便只有門主一人,如何有勝算得到滄溟劍?」這回也是地獄門精英盡出之日,但為了確保伏擊成功,明顯在人力上有些捉襟見肘。
蕭子涼冷哼一聲,「怕什麼,我一人去也必須取得這柄劍。」
只是風茗軒與言涼依舊是不太明白,為何蕭子涼與南宮錦,又同時看上了這柄寶劍。簡直便是宿命的冤家。
林若惜蹲在火灶前,鍋裡正煮著小米粥,冒著騰騰的熱氣。
她托腮心想,來到邵府已經三日了,卻還連門也未曾出過。怎麼去尋南宮錦拿到解藥,如今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若是能有玉卿衣在,至少依她的聰明才智,定能想出個萬全之策。可是現在,她一籌莫展,就算是找到這個人又有什麼用,他說不定根本就不把自己這個小婢女放在心上。門主的心全掛念在武林大會上,他定是想在蓬萊台上,與南宮錦索要解藥。但並非林若惜沒有自信,而是武林大會當時風雲萬變,誰知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就林若惜想,還是得在武林大會前想辦法與南宮錦見面。
忽然,頭頂一聲輕笑。
她驚的連手中大勺亦給嚇的落入鍋中,抬起頭來,只看到一襲白衣袍角掛在房梁之上,她大喜之餘,連忙奔去關住灶房的門,喊道:「玉卿衣你果然找到我了!」
那人卻沒有動靜,她忽然意識到不對,依著自己這清心大法,若非方才太過入神,怎麼會沒發覺他人摸上了房梁。只是若這等高明的功夫,又喜好白衣的,的確並非只有玉卿衣一人。
她的手腳忽然涼透了,「南……宮錦……」
南宮錦那罩著軟絲銀甲的臉從樑上探了出來,哀傷了一句,「原來在惜兒姑娘心裡,在下得排在玉卿衣之後啊。」
林若惜回頭摸著自己的門,卻被南宮錦一語點破,「在下想為姑娘你送個解藥,原來還是想將在下送給地獄門?」
林若惜自然不能那麼傻信他,「你會來送解藥給我?我才不信。」
南宮錦翻身下了橫樑,身姿煞是風流。
林若惜環顧四周,心道此人果真這般厲害,能光明正大的於白日直闖地獄門群居的邵府,簡直是膽大包天。
南宮錦看出端倪,輕笑,「在下連逍遙峰都敢闖,為何會怕了此地。」
林若惜伸手,「我已經如約到了蓬萊,解藥拿來。」
南宮錦伸手入懷,一瓶碧綠色翠玉的瓶兒出現在修長的手中,不過只是剎那,他就將其藏在了背後,「都說好了要到蓬萊台才行,這裡嘛,只是我來尋你,如何能給。」
林若惜氣紅了臉,「那你是在誆我,枉費你這正道盟盟主,居然也來欺負一個小侍女,有何意思!」
南宮錦驟然上前,與其貼的極近,一剎那,林若惜又將他看成了很熟悉的一個人,卻又曉得根本不是,她怕這南宮錦比蕭子涼更甚,全因為歷年來南宮錦從不出面便已經讓地獄門吃過數次苦頭,而其人的武功造詣、心機手段,遠遠不在林若惜的想像當中。慌忙後退間,她一腳踩到了地上的柴火,險些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