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章 理想主義者
小六用一隻手勉強支撐住身體，然後艱難的直起腰，斜靠在一邊的牆角上，看樣子他想站起來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恢復，我抬起胳膊衝他做了個挑釁的手勢：「來呀，還打不打？我隨時奉陪！！你啥時候準備好了告訴我一聲，別說我這個當大哥的欺負你！！」
小六靠著牆，一臉不忿的表情說：「算你狠……」也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六慢慢的將手伸向腰間，我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馬上快一步拔出手槍，當我槍口瞄準小六腦袋的一瞬間，他也把自己的槍抽了出來……
我倆的槍口互相對峙，儘管我的動作比他快，但我卻沒有迅速扣扳機，說真的，我和小六原本是同胞加兄弟，鬧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心裡已經很難受了，即便到最後做不成朋友，我也不想當他是敵人，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開槍幹掉他，況且我也沒有殺過人，這對我來說更是個很大的心理障礙，於是我端著槍和小六說：「不要動不動就拿槍嚇唬人，你有槍我也有，咱倆誰也不比誰強，好歹我出來混的時間比你早，跟你之前幹掉的那些人可不一樣。」
小六咧開嘴冷笑一聲：「哼哼……是嗎？有什麼不一樣？我既然能幹掉別人，也一定能幹掉你！！對……我是沒你本事大，這我承認，不過有一條，老子夠狠，你行嗎？你敢開槍嗎？用不用我先給你幾分鐘去拉泡屎？我保證，你就算拉完屎還是殺不了我！！不信你自己試試看！！」
（註：小六說這段話的根據來源於第一次幹掉大塊頭卡特的時候，當時我因為過度緊張而差點兒大小便失禁，詳情參見一百八十一章——英語課）
小六的話就像一把錐子，狠狠插進了我的胸口，望著他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睛，一種無名的恐懼感漸漸浮上我心頭，之前在打架時產生的那股氣勢一下子蕩然無存，他說我不敢開槍，我真是這樣的人嗎？我的腦子忽然間變得很亂，亂到根本就理不清頭緒，尊嚴，理智，道德，情感……我該選擇什麼？開槍幹掉他證明自己是一個純爺們兒？還是繼續守住原則上最後一道防線當一個膽小鬼？
有句話說的好，人性本無善惡之分，只是因為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所以才會有矛盾，當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鬥爭就會出現，而鬥爭的結果通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一種規則，雖然很殘忍，但卻無法改變……此刻，我面對著小六，我下不去手，回憶起當初他剛來英國的那段日子，飢寒交迫的他因為一塊兒巧克力而對我說的那聲謝謝，還有他老婆出事那天晚上留下痛苦的淚水，以及他第一次求我帶他辦事時跪在地上那可憐的表情……一切歷歷在目，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曾幾何時，小六在喝醉的時候對我承諾，假如他將來有個兒子，一定會認我做乾爹，我問他為什麼？他告訴我說，我這輩子欠你太多東西，就是替你死一百次也還不上，所以剩下的，就讓我兒子幫我還……聽到他這番話，我笑了笑並且罵他神經病，儘管如此，我心裡還是很感動的，天真的我也曾以為小六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好兄弟，甚至有時候我在考慮，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死於非命，我要不要把我的錢分一點兒給他？
可惜，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場夢，夢醒了才發現未來是那麼的冷酷，或許我骨子裡天生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因此我從不願主動去面對現實，我總想留住美好的東西，但卻忽視了我周圍的生活環境，這是一個充滿著自私，利己，罪惡慾望的年代，每一個國家的人都在為了自己的生存空間拚命打壓對方，說的難聽一點兒，人和畜生沒什麼區別，只是比畜生更加虛偽，更加陰險，更加聰明罷了……
雜七雜八的事情想了一大堆，最終我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大概小六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殺不了人，不過我也不認為自己是膽小鬼，勇敢不需要殺人來證明，想到這裡，我快步走上前，小六以為我要採取什麼行動，嚇得他顧不上身上有傷，直接抓著牆角就起來了……
當我走到和小六很近的位置時，我停下腳步說：「小六，你說的對，我不敢開槍，你殺了我吧……」說完，我當著小六的面把自己的槍扔掉了。
我這種出乎意料的行為把小六搞懵了，他弄不清楚我這是要鬧哪樣，他握緊了手槍慌忙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玩兒陰的？我可沒那麼容易上當！！」
我說：「小六，實話告訴你，剛才我的確是見過那個女的，可她已經走了，你現在追是追不上了，你不知道，英國大嬸（凱西）之前幫過我很多忙，而且我對她多少還有些感情，這一次，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馬吧！！」
小六一聽，突然大喊一聲：「啥？！！跑了？是你把她放跑的？」
我點點頭……小六氣的直跺腳並且罵道：「操！！你腦子進水了嗎？你有什麼權利放她走？好好的買賣被你搞砸了！！」說到這裡，小六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質問道：「你他媽存心搗亂是不是？！！」
我兩手一攤：「你冷靜一點兒，人都已經跑了，你再發脾氣有什麼用？難道衝我的面子就不能換她一條命麼？」
小六咬牙切齒的說：「我憑什麼給你面子？你算個(雞)巴毛？！！」
我說小六：「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當初如果不是我帶你出來，你能混到今天這一步？」
小六甩手一推我胸口：「少給我提以前的事兒，我現在給你的東西還少麼？不是我每個月按時發錢，你早就去喝西北風了！！不是我經常介紹點兒生意讓你做，你哪有本事賺外快？！！還有，大老闆科迪早就看你不順眼，總想找機會教訓你一頓，不是我偷偷幫你攔下來，你還能活到現在？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情，你替我想過沒有？！！你一天到晚就想著那些女人！！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兄弟？！！」
我說：「好！！小六，你為我做的事情我都記得，但我為你做的事情希望你也不要忘了，從今天開始起，我們倆扯平了，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道，我過我的橋，關於那個女人的下落我是不會說的，要麼你就打死我，作為交換，我以後也不會再和你要一分錢，更不用你介紹什麼生意給我做，你就當不認識我這個人，怎麼樣？」
小六朝著我大吼：「沒我罩著你你一分錢也掙不到！！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你值得麼？！！」
我非常鄭重的對小六說：「我日子過的好與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再多的錢我也不會沾你的光，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值得不值得，不是由你說了算。」
「你……」小六沒話說了，也許他想不通，為什麼我寧可犧牲掉這麼大的代價也要幫英國大嬸（凱西），在他的世界觀裡，人不應該都是自私的嗎？我很想告訴他，這跟自私與否並沒有任何關係，作為一個普通人，我的私心並不比其他人少，但我這次所做的決定，是關乎一個人的底限，如果今天我因為一件小事而放縱自己，明天又因為另一件小事放縱自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總有一天，我會像小六那樣不知不覺的墮入無底深淵。
該說的都說完了，小六無力的垂下槍，憑他對我的瞭解，他應該很清楚，他已經不可能從我口中套到英國大嬸（凱西）的行蹤了，他用一種仇視的目光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他擠出一句狠話：「馬上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我也冷冷的回他一句：「再見……」說完，我立刻轉身離開，就這樣，在那天晚上，我和小六之間的關係徹底決裂，決裂的十分徹底，就像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不過慶幸的是，至少我沒和他反目成仇，我也相信他不會把今晚的事情說給別人聽，也許在他的心底，對我還保留了那份起碼的良知吧。
離開小六以後，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一個人蹲在家門口的台階上抽悶煙，小六的事情對我影響很大，導致我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不再相信任何人，當時我的心情可以說是喜憂參半，歡喜的是，英國大嬸（凱西）順利逃脫，我也在不經意間脫離了黑幫組織，可另一方面，失去了經濟來源的我感到壓力很大，從今往後，我不能再靠著小六賺錢了，難道要指著那點兒賭場的死工資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