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章 遣散
我清了清嗓子，先咳嗽了一聲，隨後，我對著人群大聲問道：「人都到齊了麼？我有事情要跟你們宣佈。」
人群中發出一陣躁動，但是沒有人說話，大家三十多雙目光緊盯著我，看得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我對他們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最近和大老闆談妥了，他決定要放你們走，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們全都自由了，大家自謀生路去吧！！」
沉默……
我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了？這是件好事情，為什麼大家的反應會這麼冷淡？
我以為他們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便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完，我還繼續補充道：「這是個好機會啊，你們一天到晚待在這裡等活兒干，工資又不高，吃的那麼差，混下去有什麼意思呢？在外面，隨隨便便找份一般的工作干，你們一天能掙到的錢，比現在多幾十倍還不止，為什麼不去闖一闖？你們大老遠的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多掙點兒錢的嗎？」
話音剛落，「呼啦」一下子，人群裡馬上就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傻子才會不明白，雖然，嘈雜的聲音很大，我聽不見他們談論的內容，但是，從整體的氣氛來看，似乎大家對我說的事情很有牴觸。
我暗自歎了口氣，唉……果然是這樣，跟我來之前估計的情況差不多，我實在是有些高估這幫人的心理素質了。
不出所料，在我宣佈完事情以後，一個長得很瘦的安徽人站起來問我：「大哥，沒活兒干，你讓我們去哪兒啊？」
旁邊有人隨聲附和：「就是就是，我們身上又沒錢，外面的東西那麼貴，我們吃什麼呀？」
勞工A：「我們都不會說英語，怎麼找工作？老闆肯定不用我們……」
勞工B：「我們又不認識路，更不會坐車。」
勞工C：「被警察抓住怎麼辦？要是被遣送回去，我這一大筆錢就白花了……」
勞工D：「我們舉目無親的，離開了這裡就沒地方住了……」
勞工E，勞工F，勞工G，勞工H……緊隨其後，除了個別人以外，大家都在衝著我挨個發牢騷。
我被他們攪得腦袋有些暈，就像一堆麻雀，嘰嘰喳喳的，為了制止這種糟亂的事態，我只好扯著嗓子大吼一聲：「都別吵吵了！！安靜！！安靜！！你們賴在這裡每天只拿一塊錢很滿意是不是？在國內一天最少還能賺個三五十塊錢呢！！你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圖個什麼？」
經我這麼一喊，人群的議論聲小了很多，因為我說到了大家的痛處，確實，一天一塊錢，即便是在國內都不夠花，他們這些人之所以會來，有一部分是被中介騙，還有一部分是為了有個更好的發展，想一步一步慢慢熬，現在，機會來了，可是大部分人已經適應了目前的生活，安於現狀，一旦外界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他們就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老楊知道我這個人脾氣暴躁，於是他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說：「老弟，我知道你是為大家好，不過大家都有自己的難處，他們的意思也不是想賴在這裡，能走出去固然是好事兒，但你怎麼也得給他們找個出路啊。」
勞工A：「對呀，對呀！！」
勞工B：「就是啊，大哥幫我們找個活兒干吧！！」
勞工C：「最好能包吃包住……」
說實話，我很無語，仔細想想看，這幫人純粹被我慣出了毛病，我又不是你們的保姆，憑啥要對你們負這個責任？以前他們剛來的時候，我能照顧一下就照顧一下，時間長了，反倒成了一種義務，難道是我逼著他們來這裡打工的？還是說我拿了你們的好處了？
也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他媽上輩子準是欠了你們的，這輩子來還債，想到這裡，我告訴老楊：「你去把我車上的一個大袋子拿過來，綠色的，裡面裝著有用的東西，都是我事先預備好的。」
老楊一點頭：「沒問題。」說完，就一溜小跑的過去了。
趁著東西還沒拿過來的功夫，我便喊了一嗓子：「安靜！！都安靜，聽我好好說，都別鬧了。」
隨著我一聲令下，人群當中的聲音又小了一些。
我看情況有點兒穩定了，於是就再次和他們解釋道：「首先，我要聲明一下，不是我硬要你們來的，我也不是中介，更沒收你們的錢，所以，我沒有義務必須要為你們做些什麼……」
說到這裡，我感覺喉嚨裡很癢，可能是剛才喊得太大聲，因此我吐了口痰，繼續接著說：「雖然話是這麼講，不過大傢伙好歹都是中國人，你們有事，我不可能不幫，但是，這個所謂的幫忙，是有限的，你們都是成年人，應該知道怎樣去學會自己生活，我能做的，就只能是給你們指條路而已。」
隨後，我指著剛才第一個和我發牢騷的安徽人說：「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在英國這樣的大城市裡，只要你能吃苦，肯幹，就一定不會餓死人。」
「還有，不會英語又怎麼樣？不會就要慢慢學，不能什麼事情都指望別人，都這麼大了，難道都不懂怎麼自立嗎？誰一生下來就會說英語的？我剛來的時候也不會，現在不也說的好好的嗎？別人都行，你們怎麼就不行了呢？」
話說到一半，老楊提著個綠色的大包走過來問我：「老弟，你剛才說的是不是這個？」
我一轉頭：「沒錯，就是這個。」
老楊問我：「這裡面裝的什麼呀？」
我一手打開袋子，一邊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然後告訴老楊和小六：「你倆幫忙把這些東西分發下去，每個人一份……」
聽了我的吩咐，老楊和小六開始挨個發東西，趁著這段功夫，我接著剛才的話對大家說：「我知道，你們都擔心自己的英語不好，找不到工作，這不要緊，像英國這種國際化大都市，還有很多和你們一樣的中國人在這裡做生意，你們可以先到中國人比較多的地方去應聘，雖然薪水也不是很高，但總比在這裡一天一塊錢要強得多，等你們將來英語說好了，再找好一點兒的工作也不遲……」
隨後，我指著大家手裡的東西告訴他們：「我給你們每個人都複印了一份地圖，還有一張紙，上面記錄了各種找工作的信息，以及各個城市的華人聚集地，這些對你們來說很重要，注意保管好，不要搞丟了，想繼續在英國混的，可以按照我教你們的自謀生路，不想在這裡待的，可以去中國大使館申請回鄉證，地址，電話，坐幾路車能去，裡面都有寫，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準備好這些東西，只要是識字的就一定看得懂……」
「至於你們住的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市中心的一棟舊樓，回頭我找車送你們去，而且我還預交了兩個月的房租，你們可以暫時住在哪裡，也就是說，你們有兩個月的時間去找新工作，兩個月以後，房租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我能幫你們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另外，臨走之前，我再給你們每個人發100塊錢，以防萬一，別嫌少，是你們人太多，我給不起，有錢拿就不錯了，記得省著點兒花，過了今晚，當你們離開這裡的時候，一切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了，出門在外，大家互相照應一下，盡量多團結，不要總是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錢賺得多少沒關係，但是一定要活的有尊嚴，都聽明白了嗎？」
經過我的一番安撫，勞工們這才有了些底氣，大家都不鬧了，也沒人再發牢騷，這時，剛才的那個安徽人滿面春風的對我講：「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呀，那你早說啊，早說的話我們就沒意見了，呵呵呵，謝謝大哥，謝謝大哥照顧我們……」
「是呀，是呀……」人群中也隨之發出了附和的聲音。
看到他們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我的心裡也是非常無奈，自從我當了他們的監工以來，不知道給他們貼了多少錢，好容易要卸下這個包袱了，最後還要再刮我一點兒油水，也不知道這些人裡面，能有多少人記得我的恩惠呢？算了，不管怎麼樣，就這麼地吧！！反正我幫他們也不是圖個什麼回報，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我不想因為一些無謂的事情去斤斤計較，但求無愧於心就行。
想到這裡，我對著他們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還有什麼問題嗎？沒問題的話就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一會兒車來了就走，我們大家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各位保重！！」
話一說完，勞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漸漸地便散去了，只剩下幾個貌似是老鄉的人還在議論著什麼，眼見著勞工的事情辦妥了，我心裡的一塊兒石頭也算落了地，望著每一個人遠去的背影，我暗中默念著：希望他們將來都有個好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