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章 小六
又是一個讓人心情鬱悶的陰天，此時，距離探長布萊德的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在這段時間裡，我忙得不可開交，下面我撿重要的來說吧。
首先，在賭場裡，我已經被正式提拔為二樓的荷官，工作就是給VIP客戶發牌。相比起前一份洗廁所的工作，我偷懶的機會就比較少了，不過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除了在薪水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以外，工作時間也比較靈活，上班一天休息一天，而且有事的話還可以調班，這樣一來，就不會與艾瑞克那邊的工作有衝突，唯一使我感到糾結的就是我的死對頭——馬克西斯。
話說自從我調到二樓當荷官以後，馬克西斯就一直在對我實施打擊報復。不但在空閒之餘沒事兒找茬，而且還曾寫信給總公司惡意中傷，試圖將我踢出現有的工作崗位。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恨我，非要想方設法置我於死地，不過，在經理的巧妙周旋下，這件事情到最後還是被勉強壓了下去。
其次，在凱西（英國大嬸）這邊，按照我們事先所達成的協議，我一直在找機會向她透露有關太子爺（路弗蘭）的一切信息。比如說：每天幹過什麼事情，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重要的也好，不重要的也好，我是有什麼說什麼。至於有用沒用，那就要看她自己了，反正我已經做好了分內的事，別的我也管不了那麼多。
另一方面，中國勞工這邊，我幹的就比較辛苦。因為他們的工作時間和地點都不固定，我還要負責工作翻譯，伙食，等等，在沒有管理經驗的情況下，常常是搞得我焦頭爛額。不過好在大家同是中國人，性格上比較容易相處，所以沒過多久，我就和他們打成一片，偶爾都會跟他們開個玩笑，聊個天什麼的，慢慢的，我也對這些人有了更深的瞭解。由於他們跟將要發生的事情有很大的關聯，我在這裡把他們的情況簡單介紹一下。
先說這幫勞工裡面比較大的群體——福建人。以前總聽人講，福建省這個地方華僑多，看來真是不假。在39個人當中，福建人的數量佔到了一半以上。他們在工作的時候，基本上都很賣力，也特別能吃苦，算得上是一幫標準的勞動楷模吧。不過，我跟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熟，說到底，還是一個語言問題。每當他們湊到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家鄉話，溝通上的不方便，因此每次見面的時候，我只能和他們打打招呼而已。
跟我關係比較好的就要數老楊，小金（朝鮮族小伙兒），小劉（黑龍江）還有他的對象馬姑娘。一方面，在這些人裡面，我跟他們接觸的比較早，話說的也比較多，另一方面，大家都是北方人，語言和風俗習慣之間不存在代溝，所以，閒著沒事兒的時候，我會多跟他們講一講有關英國的情況，教教英語什麼的，有時還帶著他們幾個出去改善一下伙食。大家不要說我偏心，實在是因為勞工數量太多，如果人人都一碗水端平，我哪裡養得起？況且我本身幹這份差事也沒有薪水。
是的，在黑幫裡混飯吃，不同於在企業裡打工，賺多賺少全憑大老闆個人喜好。心情好了，多給你一點兒，算是賞錢，心情不好，你一個子兒也撈不著。如果你跟大老闆的關係不錯，那麼他可能會給你介紹一些門路，或是給你一攤生意去打理，幹得好的話，多少都能揩點兒油水，當然，像我這樣的人基本上是沒指望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賺錢，就必須要有特殊表現，例如我之前參加的撲克大賽。
老楊的事情前面已經說過了，這裡就不再多提。至於姓劉的那個黑龍江小伙，還有他的對象馬姑娘，他們兩家在東北是世交，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一直很好。他倆在高中畢業以後都沒能考上大學，家裡的條件又都比較差，因此，他們打算趁著年輕，出來見見世面，順便攢點兒錢準備回去結婚。在一開始的時候，我一般都叫他小劉，後來在一起混熟了，感覺這麼叫有點兒不太親切，於是我就順口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六」。
小六和馬姑娘的年紀都不大，一個18歲，一個17歲。從他倆平常的表現來看，心智都不怎麼成熟，做起事情來沒有主見，而且競爭意識比較差，像這樣的性格在如此複雜的群體裡，是很容易吃虧的。具體表現為，每次開飯的時候，其他的勞工都是衝上來一陣哄搶，等到他倆跑過去的時候，食物已經被搶光了。雖然我多次提醒勞工們要保持秩序，無奈他們就是不聽，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因此，小六和馬姑娘經常由於搶不到食物而餓肚子。
有時候我就問小六和馬姑娘，你倆開飯的時候怎麼不去搶吃的呢？馬姑娘就說，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搶得過呢？我又問小六，你怎麼不去搶？小六吭哧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我嫌丟人。」我搖搖頭，對小六說：「你啊，太靦腆了，這裡又不是學校，不爭不搶怎麼行呢？難道你肚子不餓嗎？就算你不吃，你媳婦兒也不吃嗎？」小六歎了口氣，低下頭不說話了。
看得出來，小六是個性格比較軟弱的人，我估計，這可能跟他從小的家教有關係。一般在家教嚴厲的家庭裡出來的孩子，性格通常都會走向兩個極端——要麼是為人處事非常的懦弱，要麼就是脾氣非常急躁，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很顯然，小六是屬於第一種。中國人有句老話，叫「不打不成材」，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我還是認為，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度，太過了就會適得其反，一個性格上中規中矩的人，是很難在社會上生存的。
其實認真說起來，在這件事上，我也要負上很大的責任。雖然在表面上，我是這幫人的監工，但在我心裡，我從未把自己當成什麼領導。歸根結底，還是我這個人思想比較保守，不想得罪人，更不想被同胞們扣上「惡霸」的頭銜。所以，每當勞工們做出違反紀律的事情，我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或者心平氣和的與他們商量一下，希望能通過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畢竟我不想在管理的過程中傷害到任何人。
但就因為這樣，我的過度忍讓和遷就，造成了我在這幫人裡面毫無威信可言。大家都覺得我這個人脾氣好，容易說話，所以向來不把我的忠告當回事兒，時間久了，根本就沒人怕我。其實他們怕不怕我，我倒並不是很介意，因為我一直覺得，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誰也不比誰高出一等，何必要仗勢欺人呢？
沒辦法，為了照顧到這對可憐的小兩口，我經常會買些零食給他們吃。一開始他們還不敢要，後來餓得實在撐不住，慢慢也就接受了。小六倒也客氣，每次接過我買的東西，都不忘說句：「謝謝。」我說你不用謝我，你要是能把性格改一改，我也能少操點兒心。每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六總是憨厚的一笑說，行，行，我知道，但一轉眼又忘了。
人要是自己不爭氣，怎麼幫都沒有用，說句心裡話，我都替他倆發愁，萬一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呢？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就憑他們現在幹的這份工作，每天就一塊錢，比國內掙得都少，難不成要幹一輩子？將來總要走出去謀發展的，到時候怎麼辦？我也不知道他倆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有時候我也在安慰自己，可能他倆的年紀還小吧，剛剛走下社會，對他人的依賴性還比較強，以後或許能懂事一點兒也說不定。
當然，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不和諧的事情不只這一件。就拿我的頂頭上司——大塊頭（卡特）來說吧，他這個人，我算是對他鄙視到極點了。在之前，我還以為他只是個種族主義者，沒想到，認識時間長了，我還發現他的人品也不怎麼樣。貪婪，自私，而且最不能讓我忍受的是，他一個身高九尺的大男人，居然愛佔小便宜，經常以各種理由剋扣勞工的伙食費。要知道，大老闆艾瑞克本來就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每次發放給勞工的伙食標準已經很少了，再被大塊頭（卡特）這一貪污，最後平攤給大家的基本上都所剩無幾。
因為這件事情，我曾經分別向艾瑞克和凱西（英國大嬸）反映過，但是收效甚微。前者根本就懶得搭理我，後者則表示我無能為力，所以說，人都是自私的，只要不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誰都不想惹麻煩。只不過這樣一來，可苦了那幫中國勞工，成天幹些重體力勞動不說，而且還經常吃不飽，時間長了，人群裡就有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