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章 一塊錢
在發錢的過程中，由於沒有太多的零錢，我只能告訴大家，你們之間互相換一下，身上有零錢的都拿出來，人民幣也行，匯率你們都知道吧？算一下就可以了。於是乎，這些勞工們就把隨身帶的私房錢掏了出來，50的，100的都有，而就在這時，馬姑娘從衣服裡拿出一張一塊錢的票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張一塊錢的人民幣有什麼奇怪？因為它是綠色的。也許你會說，廢話，一塊錢本來就是綠色的。呵呵，大家不要笑話我，在當時，由於我太長時間沒有回國，確實不知道還有綠色的一塊錢。在我的印象中，一塊錢應該一直是紅色的（舊版人民幣）。我跟馬姑娘要過這張綠色的人民幣看了看，感覺很新奇，於是就問她：「這是新發行的麼？」馬姑娘驚訝地點點頭，她好像不太明白為什麼我會這麼問。
很久沒有摸到人民幣了，感覺十分親切。我跟馬姑娘說：「這一塊錢留我做紀念吧。」說完，我從兜裡掏出了一張5塊錢的英鎊，繼續對她說：「這個給你，咱們倆交換。」馬姑娘一看，嚇得直搖頭，連忙擺手說：「不用了，這一塊錢你拿著吧，你用這麼大票子換不合適的。」我說：「沒關係，才5塊錢，換成人民幣不過才60多。」哪知道馬姑娘死活就是不肯收，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我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馬姑娘的反應有點兒過頭，只是小小的5塊錢，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嗎？想到這裡，我轉身小聲的問姓劉的小伙：「你對象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膽子小成這樣？」小伙被我這麼一問，當時就變了臉色，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看他這副樣子，我馬上就聯想到，莫非他們一行人在來的途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跟周大哥說的死了三個人那件事有關？
我正想追問下去，這時大塊頭（卡特）走過來問我：「錢發完沒有？別磨蹭了，趕緊招呼他們上車！！」我一看，這事兒暫時不能問了，還是先放一放吧，要不然等會兒他又要發飆了。於是我加大了嗓門兒，衝著勞工們喊道：「統統排好隊，跟著我上車，不要亂。」說完，我就一邊幫著維持秩序，一邊領著他們回到車後的集裝箱，忙活了將近20分鐘，終於把人都安排好了。
準備好了以後，車子啟動，按照慣例，我坐著大塊頭（卡特）的小車跟在後面，趁著茫茫的夜色，離開了這家農場。一路上，我問大塊頭（卡特），這是要送他們去哪？他說，當然是送他們回睡覺的地方了。我想了想，而後又問他：「他們今天的晚飯怎麼辦？」大塊頭（卡特）一拍腦袋，媽的，我把這事兒給忘了，明天再說吧。我說那怎麼行，他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今晚才剛剛幹完活，你不管飯這不太好吧。
大塊頭（卡特）冷笑一聲：「這關你什麼事啊？」我說：「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答應他們幹完活吃飯的。」大塊頭反駁我道：「那是你答應的，我可沒這麼說。」我耐著性子跟他講：「要是沒飯吃餓死人怎麼辦？你讓他們怎麼幹活？」大塊頭（卡特）瞅了我一眼，用嘲笑的語氣跟我說：「你們中國人不是什麼都吃嗎？我聽說你們不但吃狗，還吃貓和老鼠，要不你叫他們去啃草皮吧，哈哈哈………
我無語，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解釋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此時，我感到胸中有一團怒火正在燃燒，好吧，卡特，你給我記住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的傲慢付出代價！！我沒有再說話，只是盯著車窗外的夜色發呆，我心中的感受，已經用語言無法表達。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話，我只能說，就像這無邊的黑暗，既望不到頭，也摸不到邊，在黑暗中，我猶如一粒微小的浮塵，四處搖擺，就是沒有辦法落下。
車開了一個小時停住了，這裡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小鎮，總共沒有幾戶人家。看來這個地方是他們精心挑選好的，很隱蔽，一般情況下移民局是查不到這裡的。我先把所有的勞工從貨車裡叫出來，然後帶領他們跟著大塊頭（卡特）來到了一間荒廢的農場。在農場裡面，有一個破舊的庫房，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馬圈，大塊頭（卡特）指著庫房對我說：「這就是他們以後住的地方，你先領著他們進去安排一下，一會兒出來我還有事兒跟你說。」
看到這間庫房，我沒有感到奇怪，憑我對艾瑞克的瞭解，能讓勞工們住上這樣的地方，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我默默地領著勞工們走了進去，推開庫房的門，頓時一股稻草的霉味兒撲面而來。更悲催的是，這裡居然沒有電，裡面黑漆漆的，但也不是什麼都看不見，因為在庫房的頂棚處，還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窟窿眼，透進來的月光，照的周圍一片煞白，我在想，如果要是趕上下雨天可怎麼辦？
大家隨我走進這間庫房的時候，人群裡一陣議論紛紛。我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也不想知道，猜都能猜出來。我太瞭解這幫缺德的中介了，他們可能在偷渡以前，受到了各種各樣的蠱惑，比如來英國吃得好啦，住得好啦，掙得多啦，怎樣怎樣，總之是把這裡描繪成一個人人嚮往的天堂。有時候我覺得那幫中介很可笑，既然什麼都像你們說的那麼好，為什麼自己不過來試試呢？
我轉過頭來問他們：「你們誰帶著手電筒？」聽到我的話，居然有7-8個人都拿出手電筒來了，我心想，你們準備的還很充分啊，難道說你們早就估計到會來一個沒電的地方住嗎？當所有手電筒全部打開以後，我大概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整個庫房的地下鋪滿了廉價的床墊子，一看就是從垃圾站撿回來的那種，除此之外，四周空蕩蕩的，沒有存放別的什麼東西，貌似之前有人清理過這個地方。
庫房的面積大約有70平方左右，要是在這裡住上39個人，的確是很擠的。不過，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好處，至少在沒有暖氣的情況下，大家還能暖和一些。看到如此糟亂的居住環境，我對工友們的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不過轉念又一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們就知足吧，想當年哥混的最慘的時候，下水道都鑽過，大街小巷全讓我睡了個遍，誰讓你們願意來的呢？又沒有人逼你們的。
大致瞭解了環境以後，我把勞工們召集起來開了個會，說了一些注意事項，比如沒事的時候待在屋裡不要亂跑，如果被警察抓到就會被遣送等等……其實我說的就是些場面上的話，這種事情就算我不教，他們也會自覺遵守的，畢竟，誰願意花了一大筆錢來到這裡，第二天又被送回去了呢？等我把所有事情全部說完了，就宣佈散會，大家早點休息，如果什麼時候開工，我會臨時通知你們。
散會後，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我又想了一下，於是就把老楊叫到這裡，我跟他說：「老楊，這裡面你歲數最大，經驗也多，你沒事的時候多照看一下這些小的，我不在的時候，萬一有什麼事情打電話通知我。」說完，我把自己的備用電話交給他，意思是這個給你用。老楊看著我手裡的電話，沒接，只是停在那裡不說話，好像在尋思什麼事情。
我一看老楊的這種表現，心想，他可能在顧慮一些事情吧。想到這裡，我乾脆就直接把電話硬塞到他手裡，然後跟他解釋：「老楊，你別多想，我不是要你去擔什麼責任，我就是想讓你幫忙看著，一旦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不用你去管，明白麼？再說了，你幫了我的忙，對你也不會有壞處的，你說是不是？」聽我這麼一說，老楊這才放心的拿著電話，隨後跟我說：「行，我知道該怎麼做。」
一切交待完畢，我也鬆了口氣，於是我告別了老楊，回去找大塊頭（卡特）。沒想到，等我回去的時候，司機說：「大塊頭（卡特）等不及了，坐貨車先走了，他走之前讓我告訴你，這輛小車以後歸你用，要是這邊有什麼事情，你要自己過來處理，沒什麼大情況，他一般就不過來了。」說完司機把鑰匙遞給了我。
我接過司機的鑰匙，心中非常的不滿。我明白，大塊頭（卡特）這麼做，分明是想偷懶，如果我猜的沒錯，艾瑞克應該是要我們倆一起負責這件事，想不到他現在直接找機會全部推給我了，這怎麼能行呢？我除了週末以外，其他時間還要去賭場上班呢！！這個該死的傢伙，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跟他合夥做事，我算倒了八輩子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