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罰——————————————————————————————————
轉眼間，世界盃開賽了，這天老頭對我說，把錢最備好，收穫的季節到了，我一聽，心裡這個美呀，辛苦了這麼久，總算能大幹一場了，我興奮的血液又開始鼓噪了，雖然這段時間很辛苦，飯沒吃好，覺也不夠睡，神經快要接近於麻木，不過現在，我感覺好像體內的某種東西又甦醒了過來。我問，怎麼弄，老頭說，先不要著急，看看情況。我心想，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太瞭解你了。可是心裡卻按捺不住，心想，頭幾場大熱門，不壓太可惜了，少玩點沒什麼的吧，可是嘴上卻不敢說，怕老頭又要罵我蠢蛋。我合計著，偷偷來幾把，不告訴你，於是，在這種衝動的想法下，我又犯了個錯誤，急躁。這也是我直到現在還不能擺脫的一個魔咒，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成為了我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教訓。
有一天，趁著老頭不注意，我偷偷跑去了投注站，左思右想，終於下定了決心，買了一手德國對波蘭的比賽，一開始，我還忌憚著老頭對我的教訓，不敢多買，只下了1000鎊探探手風，買的時候，看到很多波蘭人也在投注，而且幾乎清一色買德國贏，心想你們不是愛國麼？德國不是侵略過你們麼？口口聲聲民族道義，動真格的就全萎了，看來錢這個東西是最真實的，任何事情在金錢面前，所有人性的本來面目都會呈現出來。不過後來一想，上屆世界盃我不是也買巴西對中國，巴西贏麼？呵呵，拉倒吧，大家半斤八兩，誰不知道誰呀。正想著，開賽了。我幾乎沒挪過地方一直盯著到比賽結束，結果眾望所歸，德國勝利，我贏了。我這個興奮啊，有點忘乎所以了，老頭之前的教訓全部拋諸腦後。我喜滋滋的拿了錢，數了一遍又一遍，雖然賠率開的很低，我贏得不多。但是這是頭一次在沒有老頭的指導下贏過來的，好像是對我自己的一種肯定。於是乎，我的野心在這次小小的勝利中慢慢的膨脹起來。
俗話說，賭癮就像女人劈開的大腿一樣，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無數次……在嘗到了甜頭以後，我再次來到投注站，在觀望了一段時間以後，加大了上次的注碼再次押上了一隊大熱門，結果，不出所料，大熱門獲勝，我再次嘗到勝利的滋味。那時候，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從我認識老頭的那天起，雖然我一直都是跟在他後面撈點小錢，可是我非常渴望能夠自己獨立出來，能夠在層次上與老頭平起平坐。所以說，人都是貪心的，在你沒飯吃的時候，你會想吃飯，有飯吃的時候，你會想穿衣，有衣服穿的的時候，你會想房子，汽車，女人……也許是我跟了老頭太久的緣故，被壓抑的太厲害。雖然，我承認，老頭的生活方式是正確的，但卻壓不住我內心的魔鬼。多少次，我曾經想拿著贏來的錢花天酒地，我忍住了，多少次，我曾經想搞一點白粉發洩一下，我又忍住了，還有無數次，在面對性感的脫衣女郎的時候，我強壓著內心的慾望默默的離開。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根本勉強不來的，老頭的那種清規戒律，是在經歷過大起大落以後，慢慢養成的一種心態，而我的這種生活，只是像邯鄲學步一樣自我壓抑。當受到外界刺激的時候，我的心理防線會快速的崩塌。終於我又像其他的賭徒一樣，再次開始了又一次命運之賭。
大概過了幾天以後，我獲得了大大小小的勝利，慢慢的有些飄飄然。這一天我又來到投注站，看準一場大熱門，澳大利亞對日本。我下了注，然後自信滿滿的盯著屏幕，我相信，憑著我的經驗和膽識，這場比賽我贏定了。不一會，比賽開始，過了一段時間，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日本隊率先攻入一球，我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我心裡大罵日本鬼子，一邊祈禱澳大利亞扳回來，可是，我沒能如願，當時我慌了，1比0，我呆呆的望著屏幕，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心想，不會的，不會的，我怎麼會輸？我跟了老頭這麼久，學會了那麼多東西，我下了這麼多本錢，一定不能輸！！我死死的盯著球，希望奇跡出現，直到比賽快要結束的時候，比賽暫停。
這時，看球賽的人慢慢的都離開了，看得出來大家心中勝負已分，沒有必要再看下去了。我歎了口氣，捂著狂跳的心臟，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是的，在沒遇到老頭之前，無數個夜晚，我捂著狂跳的心臟，跟一幫賭徒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中，任人宰割。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在短短幾天所建立起來的自信正在迅速的消弭。我不停的問自己，跟了老頭這麼久，我都學到了什麼？白過了？戰勝自己就那麼難麼？這時，我想起了前一段時間做過的夢，難道說人的夢境真的會有預言的作用？我不知道，只覺得現在腦子很亂，理不清頭緒。這時候，暫停結束，比賽又開始，我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世事就是那麼難以預測，總是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給你一個驚喜。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日本隊在領先的情況下在最後幾分鐘被澳大利亞狂進幾球，並且把比分扳回來了，3：1，獲勝！！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幾分鐘之內，我的情緒就好像從北極一下子衝到了非洲。我望著最後的結果，大腦已經反應不過來了，我一遍一遍的問自己，這是真的麼？這是真的麼？這就是所謂的奇跡？我終於抑制不住我內心的激動，跳了起來，並且大叫一聲：活該~狗日的鬼子！！回家拍AV吧，哈哈哈哈~~~~此時此刻的我，已經顧不得周圍有人了，盡情的發洩著我的情緒，彷彿在這一刻，我成了神，那種刺激，是無以言表的，只覺得渾身都已經麻了，手腳不能自控，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不過也正應對了那句話，上帝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多年以後，當我回想起這段經歷，感慨良多。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可是有時候，世界上的事情真的很難解釋。其實當時，只要我頭腦稍微冷靜一下，我就應該明白，在那個時候，我的運氣已經到頭了。這種所謂的曲折勝利，是老天給我的一個警告，告誡我，孩子，該收手了。有時候，當我們遇到挫折的時候會大罵上天不公平，其實，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正所謂旁觀者清，其實大家心裡很清楚，不行了，沒有下一次了，可是正是那些無謂的執著，貪婪，是的，人性本貪婪。貪婪可以使人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也可以毀掉一個人。有時候覺得人真的很幼稚，成功了，覺得自己有本事，有能力，高人一等，對於失敗的，往往會予以鄙視，其實，我們都錯了。一個人從你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你是一個被操控的玩偶。不信你可以問問別人或者你自己，人生當中一些小的勝利，多多少少不都是有點運氣的成分麼？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胸懷抱負，勤奮刻苦，才華橫溢，可是又有多少像這樣的人最終默默無聞的死去？整個社會的發展和現代文明，其實就是堆出來的。無數死去的人，成就了活著的人，無數的普通人，成就了幾個所謂成功的人，呵呵，寫著寫著，我又扯遠了…………
懷著喜悅的心情，我拿著贏來的錢，是的，只有在你離開賭局的那一瞬間，你才能確確實實的感到真正的錢，在你賭的麻木的時候，錢的感覺其實就是紙。我回到老頭家，他正在看電視，他問我，你去哪了？我說，沒事，隨便逛逛。我不敢告訴他我幹嘛去了，我極力的壓制著我內心的興奮不要表現出來。老頭說，最近大熱門炒的很熱，不少人贏了錢。我說，是麼？可惜我們沒賺到。老頭說，小錢贏了也沒意思，我擔心的是博彩公司要有大動作了，最近這幾場炒的太熱了，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了，我估計下面幾場他們該回收成本了，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會死在這上面。
我一聽，心裡咯登一下子。雖然我這幾天贏了錢，可是老頭的話我一直都深信不疑。按他的說法，該爆冷門了，可是哪一場呢？該不會又是法國對巴西吧？阿根廷？德國？嗯，應該就在這幾個強隊之間，差一點的球隊想爆冷估計也沒這個本事，譬如……譬如，意大利？我正想著，老頭說，我們是時候該出手了，明天跟我去投注站。我一聽，說，好哇，等了很久了。我們押哪一場呢？老頭說，先探探路，明天有一場，瑞典對巴拉圭，我說行，我們押哪一隊？老頭說，巴拉圭。我一聽，不是吧，瑞典隊可挺厲害的呢，至於巴拉圭，我聽都沒聽過，靠譜嗎？老頭說，我也沒把握，小玩一下，別弄太多，看看走勢。聽他這麼一說，我沒了主意，說實話，這幾天熱門炒的這麼厲害，大家都在追捧，你一個人專走偏門，你怎麼就能無動於衷呢？現在回想起來，老頭確實厲害。壓冷門這種做法，在你不知道結果的情況下，確實是很需要勇氣的，在大的環境下，那種狂熱的心態，有多少人能夠獨善其身呢。
第二天，我跟老頭來到投注站，老頭下注1萬英鎊買巴拉圭晉級，我心想我勒個去，這還叫小玩，不要太有錢。我跟著下注，老頭告誡我不要下太大，這場只是試試手氣，於是我小買500鎊當是捧捧場，結果，比賽結束，巴拉圭輸了，我們的錢就這樣不見了。老頭嘿嘿一笑說：恩，跟我估計的差不多。我說：輸錢你還笑得出來。1萬鎊，差不多10萬RMB呢，即便在英國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你老人家有錢也不能這麼糟踐，給我還差不多。500鎊沒有了，我也很心疼，好在前幾天贏了不少，當是捐了做慈善，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我對老頭的信心再次動搖了，我尋思，你老人家財大氣粗，輸得起，我本錢不多，哪能跟你一樣泰山壓頂面不改色？還是好好自己打算一下吧，當我心裡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大錯已經鑄成。
2006年7月1日，是個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一天，就在這一天，我為我自己的急躁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一天老頭看好一場英格蘭對葡萄牙，老頭下重注10W英鎊買葡萄牙晉級。我想，你怎麼這麼不愛國呢？大家都看好英格蘭（比賽賠率葡萄牙高於英格蘭）雖然我知道老頭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有了上次500鎊的教訓之後，我退卻了。我想，你有錢，可以當是遊戲，可是我卻是拿身家性命在拼，輸了就要打回原形。我問，這場你有把握沒？老頭還是那句老話：我也不敢肯定，輸贏我不負責，讓我著實很惱火。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那麼無所謂，我跟了你這麼久，好歹照顧我一下嘛，怎麼每次說的都好像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我就不信，你從來都沒有失手的時候？在大的環境影響下，和這種賭氣的心理，我最終沒有聽從老頭的建議，決定放手一搏，將我大半的存款，全部押到英格蘭晉級。我當時心理憋著一口氣，我要證明給你看，不是只有你行。
所以說，身處賭局的人，要有良好的自控能力，不能求氣，一旦你跟某個東西槓上了，其結果是相當悲慘的。我跟老頭一起將比賽從頭看到尾，結束的時候，正像我前文所提到的一樣，我終於被打回了原型，所有這一段時間的努力和大半的積蓄，隨著我的自信，一起蒸發了。比賽結束了，我坐在那裡，不想說話，不想動，也動不了了。看比賽的時候心臟狂跳已經超過了我身體負載的極限，現在，我的心臟似乎已經靜止了，不動了。我聽不到周圍的任何聲音，而我看到的東西好像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真希望這是一場夢，可是我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那種痛，不，不是的，已經沒有了痛，是麻木了。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以後，我似乎對外界的任何事物都缺乏感知，就像一個活死人一樣。我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的狂傲與自負？這些都是從哪裡來的呢？我想起來了，是的，因為之前的小小勝利，還有那場最關鍵的澳大利亞大逆轉，都在不知不覺的培養著我的自負，所謂的勝利，其實只是個溫柔的陷阱。我曾經覺得我高高在上，我無所不能，其實我只是個普通人，跟那些所謂的賭徒沒什麼區別，就像一粒沙子一樣，成了別人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