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很玄奧,但是手段太過老套。我已經過了幼稚的年齡。江總,我欣賞你的坦率,但我不喜歡一個男子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好,退一步,就算我想尊重你的感覺,但是我不如明確地對你說,我對你不來電。我們連婚外情的可能都沒有。你愛在這裡站著就在這裡站著吧,這酒店是你的,每個角落都不會有人干涉你的站著。不過,你站在這裡會讓我覺得很可憐,也會很令我生厭,讓我低看你。」姬小丹一甩頭,長髮在江振宇的眉前一掃而過,涼風一颼。
姬小丹往辦公室走去時,她心一陣絞痛。明明是希望江振宇站在那裡看她,但卻去攆他走。原因是他的出現,動搖了她想死的意念,而她不能接受她千瘡百孔的生活在他面前醜態百出地展現。她不能將自己骯髒的生命交託到他的手中,如果有來生,或許她會嘗試這種可能。
姬小丹眼裡鍍上一層更沉重的傷,當她偷眼用餘光望向江振宇站著的位置,江振宇真的聽話地離開了。失落的情緒如利刃分身。姬小丹吞口氣,才發覺口腔如此地乾澀。
江振宇的車來到秦府巷,李武問是否要他陪著進去。江振宇搖頭。
站到65號那扇朱漆斑駁的門口,未抬手敲門,心裡感覺酸酸的。他心愛的女人每天就住在這裡,這扇門上會有她的指紋,地上有她的腳印與悲傷的淚水,空氣裡有她絕望的歎惜,空間裡有她被欺淒時的聲音。她每天進出這扇門,破壁殘牆,鎖住他命定女人的苦難經歷。在這間屋子裡,她應該不止一次地哭過,不止一次地想到死的冰寒……
對麵食品店裡的鵝頭凝視著江振宇的背影,他的眼睛雖小,但是通過江振宇氣度不凡的背影便將新都市首屈一指的富豪給認出來。想想,瑞龍集團十萬股東中,有一大部份是曾經在社會中混的道中人。鵝頭是一個小混混,對江振宇的大名早如雷貫耳。
鵝頭眼珠一轉,他算是明白了。幕後的人物終於出現。他心裡暗哼一聲,田大勇遇到這個主兒,真是活潑他完蛋。原來護著姬小丹的是江振宇,幸好當初他沒有衝動到底,否則今天躺在床上養病除了田大勇,還要算上他一位。
鵝頭克制不住想巴結的心理,跑著上前,見著人人皆知的混混軍的頭頭,激動他臉漲得通紅,步子也不會邁了,險些兩條腿相互打架,險些把他給絆跌倒。
「江江江總裁,是是你嗎?」鵝頭激動的語無倫次,像看到從墳堆裡爬出來的親人似的,淚都快下來。
江振宇緩緩轉身,看到一個倒三角臉與正三角眼的男人,表情誇張地向他行注目禮。想來也不會認識他吧,不過他的瑞龍集團十萬混混中,不知道會否有這麼一位。
江振宇雙唇緊抿,一言不發。他怎麼會隨隨便便地同一個陌生男人說話呢?
鵝頭堆笑著說:「您肯定不認得我,我叫鵝頭。嘿,道上朋友都這麼叫我。江總裁,您是來找姬小丹的嗎?她一早就去上班了。不過屋子裡應該有人,她的妹妹申小曼來了。您敲門,哦,不,我來幫你敲門。」鵝頭盡量將嘴巴張大,以使他的笑容充分。
屋子裡的申小曼聽到門口處有人說話,並且擔到她的名字,嚇得縮身不敢動,清源在床上自顧地玩耍,咿咿呀呀弄出一點響動。申小曼忙抓住清源的手。小曼壯著膽子去窗口,藉著簾子一絲絲的縫隙,她看到鵝頭的背影,在鵝頭跟前還站著一位如神祇般氣質絕佳的男子。那派頭不是一般二般的強大,高高帥帥的樣子,像是韓版劇中的人物,深不可測的目光正望著65號的門。
申小曼看得眼熱,這種白馬王子不二人選的男子通常會讓小女孩變作花癡的。他像是為她而來,雖然沒有騎著白馬,但是英武灑脫之氣,那麼逼人。
「申小曼,你快開門,有貴客來了。」鵝頭扯著長脖子,用嘶啞的聲音往屋裡喊話。
「你去吧。」忌憚於鵝頭這聲音的挖心似的難受,江振宇揮手。
鵝頭不敢怠慢,退著離去,唯唯諾諾地連著說「是是是。」
江振宇輕拍幾下門,「申小姐,我是江振宇,是姬小丹的朋友。我可以進來坐坐嗎?」
申小曼這時那容多想,管他來人是不是狼外婆呢,她拉開門,一雙秋水盈波的妙目放射著幸福的珠光,眼饞地飽覽著眼前這位帥不可擋的男子。
江振宇平平地問,「你是申小曼嗎?」江振宇也不用專注多看,申小曼的美人造型盡收眼底。心裡暗想,果然與姬小丹極為相似,難怪田大勇那個混蛋急不可耐地要下手。
「你認識我?」申小曼感覺被對方認識何其的榮耀。
江振宇搖頭。
申小曼嘻嘻笑了,「也是,我才來新都市,你自然是不認識我的。你剛才說什麼,你叫江振宇。」
江振宇點頭,「是,我是江振宇。」
「連名字都像韓國人。」申小曼覺得脖頸處有些小癢,抬手撓了撓,嫩藕似的玉臂揚立在江振宇的眼前。遙想一年前,姬小丹也是如此的清純脫俗,嬌美如蓮。
「韓國人,你喜歡韓國男人嗎?很遺憾,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江振宇表情沉穩,語調穩重。
「連說話都這麼酷。請進吧。」申小曼甜笑著讓江振宇進屋。
「怎麼,就這麼輕易就讓一個男子進屋嗎?」江振宇走進小屋,四下看了看。屋子很小,床也很簡單,只是一面床板,下面撐著人字型的架子。硬板床上鋪著一面蓆子。雖是如此,但是因為姬小丹日日都躲身在這張床上,江振宇看得親切。
姬小丹後來對於房間也疏於整理,房間特別凌亂。特別是幾隻象經過陳年累月的碗筷堆在桌子上,讓人想到蛛絲盤結的土廟中祭奠所用。江振宇重重地歎惜,鼻唇顫了顫,幾欲零淚。
正在憂思之時,聽到小曼驚慌的聲音叫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江振宇望過去,見申小曼抱著孩子,那孩子面色發白,好像氣息非常虛弱。江振宇不容分說,將孩子抱過來,往門外狂跑。申小曼一路跟著跑。
坐上車,江振宇對李武說,「第一醫院。」
申小曼目光凌亂,全無主張,「怎麼辦?要通知我姐姐,可是我沒有她電話呀。」
「先送孩子要緊,你姐姐來了又怎樣?我們先將孩子送去急診,然後我會派車送她來的。」江振宇抱著清源,吩咐李武紅燈直接闖,單行線直接逆向開。江振宇的寶馬如風一般馳過。
第一醫院心外科專家鍾立是江振宇的朋友,江振宇電話通知他做好準備。等江振宇的車一到醫院,醫院的手術車便接上清源,往搶救室去了。
坐在搶救室門前,申小曼白著一張臉說:「振宇哥,如果不是你,我該怎麼辦,我都不知道。」
江振宇拿出手機,在電話裡交待一下,最後說:「就說是小問題,別讓姬小姐太著急。」
姬小丹來的時候,清源還未出搶救室。
看著姬小丹面色慘白地從過道那頭衝了來,江振宇不覺心疼地站起來,申小曼則迎著她跑過去,「姐,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清源突然就這樣了。」
江振宇看著姬小丹失血的面目,他轉向窗外,心卻突突地痛。
姬小丹聽申小曼講過原委後,她走到江振宇的身後,心懷感激地說:「江總,謝謝。不過,你怎麼來到秦府巷的?」
「別客氣。早晨被你罵後,我就出來轉轉。」江振宇轉面望向姬小丹,她的額上細汗涔涔,幾縷黑髮粘在額角。江振宇伸手為她理了理髮絲,姬小丹並沒有躲。她不知道這樣是否算是對他的感謝。
「幸虧。」
「幸虧。」
兩個人都停頓一會,開口卻說出同樣的兩個字。
「你先說。」
「你先說。」
接著又是重複。
「我。」
「我。」
還是重複。
所以,兩個人又同時沉默下來,等著對方先說,但是都懷著等對方說的心理,兩個人又誰都不說。
申小曼過來,「姐,他是你朋友嗎?」
「哦,是我老闆。」姬小丹刻意要分清關係。
「原來是個大Boss呀,難怪氣度不凡呢。今天多虧人家來,說來也真是巧了,剛好他來了。姐,他來是看你的嗎?你不是說他是你老闆嗎?可是,他卻知道我的名字。是你說的嗎?哎喲,我都糊塗得要死。」申小曼轉不過彎來,搖頭,懶得去想。
迎著姬小丹投過來的目光,江振宇只得想法子為自己圓話。
「那什麼,剛好路過,看到過你的資料上寫著秦府巷,就特別好奇,想過去看看。」江振宇只能如此說。
「好奇?」姬小丹緊張地追問,他僅是好奇嗎?還是他一根筋地要將我的事全部挖出來。
江振宇不知何意,點頭加搖頭。
「可是你這好奇,卻救了我孩子一命。而我早晨還那樣對你。我想說對——」
「不要說。」江振宇打斷姬小丹的話,並伸手搖著,「有一天,你總會相信天意的。就像今天早晨,我為什麼被你罵了之後非要去秦府巷呢?」
「可是你剛才說是偶然路過的。」姬小丹強調說。
「是是,是路過,我為什麼會路過,並且會下車呢?姬小丹,我說你與我有淵源,你卻不信。」江振宇心裡浮蕩著情愫。姬小丹終於肯聽他說話了,這是個好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