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地境是教學樓的轉角處，一邊是林蔭密匝，一邊是高高樹著的十層樓體白牆。像是為小丹準備的一個僻壤。岳高飛將王琮約到這兒來，考慮可見很周全。
姬小丹鼓著勇氣叫了一聲，「高飛。」小丹叫完之後，靦腆地將頭微微低下，又拚命往上抬眼，不想錯過岳高飛可能饋她的溫存關注。
岳高飛在小丹飄然而止之時，心砰地一驚，七筋八脈都連貫著一陣連鎖痙攣。感覺到恐懼與威脅。
岳高飛借咳嗽幾聲之際，觀察一下周邊，幸好鍾彤沒來。岳高飛板著面孔，面無表情抬眼正視小丹。
「你要幹什麼？」岳高飛不耐煩地吼問，他用冷冷的目光逼視著小丹。
姬小丹秋水盈盈的眼神受到了抵制。
岳高飛的手指不安地撓著頭髮，腦門上明顯多出幾道褶子。他知道對她的虧欠，但也厭惡她不依不饒的索魂奪命。
姬小丹面對岳高飛的冷峻而陌生表情，她想好的話，小丹不明白，她哪兒做錯了，哪兒惹他不高興了。她哪兒羞辱了他，讓他這麼不待見。
岳高飛他心神甫定，這事真的拖不起。不如藉著這個機會，表明態度，斷了姬小丹的念頭。
岳高飛微揚著頭，是用十分之一的視角瞟著小丹。小丹感覺到一陣陣薄涼的氣息。
岳高飛合目沉吟一下，「終歸是我對你不住，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你有什麼要求，開個價碼吧。」
短短幾句話讓小丹腦中嗡嗡作響，耳鳴嚴重。岳高飛說了什麼，她真的一個字也沒有聽明白。她還是不能認同這個男人缺乏人性與負責精神，他的高飛品質不會無恥到這種地步。
「高飛，自從我們那天酒店之中我們有了相愛的形式，我的天空，我的土地，我的生命，我的四季，就都歸入到你的領略。我對你的情潮，跌宕起伏，宣洩成洪。很想很想見到你，我的思念變得百轉柔腸，驚世駭俗。我心早成為孤寂的荒場，因為我把能給你的全給了你。？」
岳高飛不屑一顧地橫一眼小丹，他越聽越像讚美詩。岳高飛嘴角驕傲地翹起，心裡說，編吧，這言詞華麗寫小說還差不多，「你盡可以活在童話裡，做你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別搭上我。哼，這世上怎麼還會有你這種傻瓜女人。我對你還有虧欠，但是這樣想來，你不過這是玩世不恭與玩我，罷了，我錯看了你。」
什麼？小丹聽不清似的，皺緊眉，迎前走一步。
岳高飛忙後退一步，他用冷漠如霜的語氣去刳割小丹的心，「這是學校，你是學生，我是老師。」
姬小丹一番深情，卻被他理解成悖逆的欺騙，「玩？」小丹的心被這個字給擊穿，包括岳高飛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冰冷刺骨的剔骨刀，順利肢解了小丹對這個男人的所有夢想。真的可以玩完之後，瀟灑如煙，各自飄散嗎？
天旋地轉，姬小丹手指緊按著太陽穴，她受不了這種鄙視。
「高飛，我給你的真情粹極了，淨極了。」小丹的淚水泫而欲溢，微微地晃動。好像只要輕輕一觸，就會一瀉傾盆。她微微仰著頭，將淚收在眼裡，並不想讓岳高飛看到脆弱地想哭，她不想用自己的眼淚將這個男人挽留下來。
岳高飛幾聲冷冷地哼笑，刺得小丹渾身發顫。 「真？」岳高飛輕蔑一笑。「這位同學，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南方大學，十萬學子與老師的南方大學。十萬雙眼睛，你如果不想我們都同歸於盡，死無葬身之地的話，你最好忘記發生過的事。好好讀你的書。」
姬小丹語塞，低往下一沉，一串淚跌落下去。她還在糾結著，一定是她什麼地方做錯了，而岳高飛並不給她糾錯的機會。她想說，高飛，我當以怎樣的溫柔才可以剝裂你堅硬的外殼，好讓我抵達你內心的赤色如焰。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僵持著。
姬小丹且敗且退，助長岳高飛的士氣。他對於這次談話的效果非常滿意，「好了，我還有一點事要處理，再見。」
姬小丹弱弱地說：「如果你覺得在這兒說話不方便，那麼晚上七點，我們在校門口的車站見個面。我的靈魂高貴到你無法想像。請你想好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不是你所說的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關係。我們僅僅如此嗎？好了，當你的理由充分了，我不會纏你的。」
岳高飛口中不耐煩地自語道，「還沒完沒了了。」
姬小丹不等他回答，接著說：「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當初我說過不要你負責，現在也一樣。我的愛送出去之後，不接受退貨。」
「我，」岳高飛深覺這是一種負擔，用那麼麻煩嗎？
姬小丹搶過話說：「不要這麼快下結論，好嗎？現在，你可以走了。」
岳高飛用右手在發酸的左肩頭上拍了兩下。一隻鳥從頭頂飛過，放下一朵稀稀的糞便，剛好落在岳高飛的手背之上。他用勁甩手，掏紙擦拭。
姬小丹背對著岳高飛，等著他的離去。
又一段僵持的時間，兩個人都找不出話來補這個白。幾十秒，足可以讓小丹覺出陳舊與古老。她彷彿站在舉世無雙的冰冷裡，陽光普徹也變成急風回雪。
姬小丹臉上，淚珠兒抱著淚珠兒、淚珠兒依著淚珠兒往下滴噠。綿綿延延。
岳高飛看小丹的背影，好像一片凋零的落葉在枝頭無力地搖晃。再回當初，小丹向他示愛，就算他再寂寞，也不至於會跟一個層次低下的女子去女生宿舍。更不會有之後的荒唐事。至少小丹是他喜歡的類型，外貌，性格，素質，良善，溫情，等等。
岳高飛輕聲說：「小丹。」
姬小丹的心裡一陣狂喜，我的心呀，高飛，你懂。
姬小丹幸福地懵了，雙手握在胸口前，一味沉醉。
岳高飛繼續說：「你哭了嗎？其實你不覺得有時候回憶會比現實更輕鬆一些嗎？」
「不，」小丹截住他的話，「回憶是回不去的過去。」
岳高飛悵歎一聲，「小丹，晚上我會去。車站人多，換個地方吧，車站邊有一個麥道咖啡店，在那兒吧。」
他答應了，他答應了。姬小丹有種想飛的感覺，眉上春色頓染，像個幸福的小女子，將一張明澈的臉露在陽光下。原來，他並非絕情。
姬小丹身子回轉，岳高飛走出很遠。那背影，模糊在視線裡。
姬小丹一路奔跑，長髮如弦，在陽光裡輕彈清脆的樂音。踏過大捆大捆的陽光，聽到如霧如紗的輕吟。失而復得的驚喜，重拾丟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