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新入學的女大學生擎著陽光一樣的笑臉,一邊走,一邊專注於欣賞岳高飛,從岳高飛身邊經過時他們禮貌地向岳高飛打招呼。岳高飛神色閃忽地繼續斜45度看天,口中吱唔含糊地應了一兩聲。女大學們詭異地笑,在岳高飛的身後異口同聲說,「老師真帥。」
岳高飛想,他可以會向小丹下跪,男人的懦弱是求得女人諒解最為有效的方法。安慰的話根本償還不了一個女子的貞潔。男人與女人之間肉體結下的仇根總是需要在漫長的消磨中得到化解。所以,沉默比解釋更奏效。
鍾彤將小丹拉到幾棵沖天大槐樹的後面,樹下灑著斑駁哀傷的樹蔭。
小丹的眼淚吧嗒吧嗒直落不休。鍾彤焦急萬分,用歇斯底里的大罵壓制小丹奪眶而出的眼淚,「你還有沒有志氣啦,醒醒吧,你這個三八。」
罵完三八,鍾彤又覺得不該在小丹傷口上撒鹽,於是轉緩語調說:「你難道現在還不承認你被岳高飛玩弄的這個事實嗎?天知道,你怎麼還會抱什麼鬼幻想。我當初是怎麼對你說的,這個男人絕對的不會放棄家庭與他的前途和你做交易的。在男人的眼裡,愛情是什麼?是一種互惠等價的交易。至於情,不過是一種潤滑劑,起不到任何制衡的作用。你對他沒用,有用的只是在床上那一刻的需要,但是現在不是在床上,不足以撼動他要為你不顧一切、捨棄一切的。你以為他飽學詩書,就有信可講。我呸,他不過是有文化的流 氓,更為可怕。柏拉圖說過,意志不純正,則常識足以害人。所以你這個笨蛋,你是落到陷阱裡的一隻小鹿,你還有什麼資格談條件呢?別哭了,牙打掉和著血吞下去算了。不過還有一年時間,一年過後,你從哪兒回那兒去。」鍾彤安撫地撫小丹的頭髮,「唉,誰還沒有年輕過。」
「鍾彤——,嗚嗚。」小丹抱著鍾彤,將頭埋在她的肩上一通委屈地哭。
「還有一個法子,或許可以將岳高飛拉到你身邊,要聽嗎?」鍾彤按著小丹的雙肩,一本正經地說。
小丹聽說有法子,抬起頭,被淚水泡著的眸子忽然亮了。無聲地點頭,等著鍾彤的高招。
「你呀,現在病急亂投醫了。告訴岳高飛,你是豪門千金,你家的數億資產作為交易籌碼,足可以挽回岳高飛的心。普天下是個男人,無人不樂而趨之。這招,保管有用。」鍾彤似笑非笑盯著小丹。
小丹又將頭埋進鍾彤的懷中。
「你還算沒有傻糊塗,」鍾彤手指梳著小丹光滑如緞的頭髮,「我以為戲中的女子失戀後哭得死去活來都是假的,你讓我相信,愛情真的太傷人。你的眼淚打動我,卻打動不了岳高飛。小丹,別一副受挫的樣子。這與事無補。反讓那個男人笑話你。活得棍氣一些,好嗎?有一天,岳高飛會後悔的。你夠走運的了,這麼快就讓你看出一個男人的本相。如果耗個幾年下去,再讓你徒勞而返,你恐怕會抹脖子。」
小丹又是哭又是抽搐,鍾彤也無計可施,只好調侃說:「我這衣服可是幾千塊買的,你的眼淚鼻涕往上流,我心痛死了。我們這窮門小戶的,比不得你們豪門大宅。好啦,哭完了記得劃一筆錢到我的卡上。」拍拍小丹抽搐的後背。
還是勸止不住,鍾彤狠色道,「你要是再這樣,我找那岳高飛拚命去,姐們不連累你。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鍾彤推開小丹,小丹信以為真,眼淚倒是被嚇止住了,伸手拽住鍾彤牛仔短褲的皮帶,「你要幹嘛去?」
「姑奶奶,不用你出頭,找人拚命的事有我呢。」鍾彤大拇指往面頰上指了指。
岳高飛象耗子一樣,找了一個方向,溜得沒影沒蹤,走得越遠越安全。再往前衝就是校區的鐵柵欄了,灰褐色的鐵柵欄上鑲著南方大學的標誌。這個標誌,曾引得岳高飛無數驕傲。
岳高飛暫時藉著一棵大樹藏起身,回頭,校區隱在一片密櫛相依的林木後面,什麼也看不到。曾經自信暴棚的岳高飛此時一臉的苦難深重。他站在矛盾對立的中間。他細胞中的一點藝術因子會讓他有些良心觸動,他覺得傷害一個女子過於殘酷,所以,他既不想無情無義,又不想斷送大好前程。既迷戀氧氣美女的姿色絕佳,又怕所作所為昭示天下成為萬眾唾罵的禽獸。岳高飛恍動的眼神看到他雙腳正走在一根鋼絲上,腳下萬丈深淵,隨時會有摔下去粉身碎骨的危險。
鍾彤是否真要找岳高飛拚命,小丹真假難辨,拉著鍾彤的皮帶,將幾欲衝出控制的鍾彤給拽著,「誰讓你出頭了,你知道什麼呀。這事跟誰都沒有關係,如果說錯,那錯在我。」
鍾彤替小丹撩去臉上的亂髮,捧著她淚痕縱橫的臉,「什麼狀況?你是怕你的高飛受傷,還是我呢?」
小丹這樣想,我的靈魂給了他,那有再贖回來,愛情就是一次冒險的賭博,她對鍾彤說:「人這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幾十年前申志摩的話是說給今天的我聽的,我又何嘗不是這樣,他已經將愛給了我,我還要他什麼呢?」
鍾彤窩著嘴巴,做了一個非常吃驚的鬼臉,「從何說起呀妹妹。」
小丹雖說得輕鬆,何曾甘心過。當初將身體付出想得也太膚淺了。今天才知道,付出身體那不過是一個前奏,之後的事,根本不在自己設計的範疇之內,「有一天,你愛了,你會知道。其實愛他,只是你的事,與他真的無關。如果他回饋了你,說明你們有緣份。如果他選擇迴避,說明你們並無緣份。傷心也是你的權利,別遷怒於他,因為你不應該強迫他違心地來愛你。」
「你可真是偉大的女性,連吃人的狼都被你原諒了。何必反過頭來安慰我,受傷害的好像不是我鍾彤呀。」鍾彤噙著一縷散慢的笑,「什麼亂七加八糟的。我記得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一顆真正被傷了的心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明白。小丹,你如果能想得這麼透徹,我還能說什麼呢?那你的這場眼淚流完之後,就該收拾好心情了,走吧走吧,上午還有一節課。唉,只是這節課是岳高飛的,我賭他不會來上課。」
鍾彤幫小丹收拾了臉上的殘妝,口中說:「我這才知道,為什麼你早晨磨蹭化妝來著,原來化妝也是為了他呀。可憐,可悲。這千行淚水將春妝打殘。現在這梨花帶雨的,誰人來替你擦?」
「我沒事。哭過就好了。」小丹心至麻木,所以,並不是好了,而是失去知覺。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