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她。所有的聲響都在刻意迴避了。窗台上的鳥飛得沒影。小曼那小丫頭一去不回。小丹急切地很想找個人來為她證實一些逐漸泛登現在腦海中的回憶。
皺起輕螢似的眉,眼底佈滿疑懼。屋子裡的佈置似熟悉,也似陌生。她努力逮住零亂的斷裂的片斷的回憶,試圖拼貼一些稍許完整些。還有那個叫江振宇的男人,到底在她身上下了什麼咒呢?注入了什麼蠱?他丟下一心的疼痛後揚長而去了。
而江振宇的情緒,心意,體貼,深情,注視,憐惜,耳語……統統跳出來緊揪著小丹,漶散的思緒一縷一縷地如蛛絲一般重新盤絲成網,密密的似勒著了脖子。小丹拉開大紅棉襖盤結的布扣子,翻著狐狸毛的小立領啪地開了。窒息感如此強烈。
江振宇,江振宇呢?那張象雕刻盤俊朗的臉,真的消失的乾乾淨淨?不信,不信。
姬小丹向門的方向走去,出了房間,來到堂屋,一陣眩暈。差點將她剛剛甦醒的意識捲走。她扶著門壁,深深地吸氣。慢慢地抬眼。光線並不強烈,三月,天色微蒙不清。她看到了,穿鎮而過清漾漾的桃花溪,看到了那古樸而蒼苔隱隱的小石橋。
小丹一陣激動,有了小石橋,可以看到水中漾著的那張臉,是留給她的最後紀念。她跨步出門,瘋了似的向石橋上奔去,一路跌跌撞撞。
穿著紅襖、落到鞋面上黑色呢子裙,小丹木然獨立橋上。像一尊雕像。一河多情流暢的清波,投影著兩岸桃花粉俏的麗影,還有小丹。
放肆望去,桃花調笑,春色駘蕩。一天一地的桃粉色將所有的真相全部掩蓋。古樸而幽靜的小鎮濡在霧靄之中。河裡只有水波不驚地流著,並無她想看的那張臉。
在這個遠避塵世的僻壤,的確容易發生的故事。只是,她煢煢孑立,站在石橋之上,孤單無依,孤掌難鳴。
夢裡夢外,前世今生,緣起緣滅,繼續在她的大腦交錯著,衝撞著,折疊著……
「振宇哥,你在哪兒呀?小丹來了,你的小丹來了,你在哪兒呀?」姬小丹對著溪水泱泱大聲呼喚,她的聲音顯得那麼的單薄脆弱。
不遠處的河岸上,一輛黑色寶馬小車懨懨欲睡悠悠行來。河岸不寬敞,也不平坦。車更像一隻行動的搖床,顛簸的樣子,不規則地東晃西擺。
遇到扛著農具的鎮上農人經過,車會停下來,讓農人過去,再繼續它的行旅。
開車的男子好像被這擺動不定的車顛得要睡了,沒精打采地虛睜一雙眼。桃林芳菲,風清水暖,皆與他無關似的。
他曾是瑞龍集團的首席高參,被授予的特權僅次於江振宇總裁。他是經濟學與工商管理博士,新加坡人。江振宇不幸去世後,集團總裁之位空缺,他代行總裁之職。他的名字叫金中良。
說起瑞龍集團,那是新都市一家民營大型產業集團,擁資兩百億,生意觸角伸向六十多個國家與地區。
被小丹視作心愛男人的江振宇,曾是瑞龍集團這個龐大機構的最高統帥。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巨大經濟體幕後的操盤者就是這位年僅三十歲的江振宇。而他的生命也永久地停下生命翻過去的第三十頁上。瑞龍的神奇,或者叫瑞龍的現象,是他與金中良用了五年時間創造的。
兩年前,新都市發生一場車禍,百億身家的江振宇的生命戛然而止。一張婚姻契約,讓無家可歸的姬小丹獲得救贖,最終成為江振宇遺產繼承人。
江振宇死後,姬小丹在江振宇的遺物中發現他的一本從未公開過的愛情日記,滿紙的對小丹相思之情揭開這個巨富男人內心的秘密。
小丹那句揣得滾燙得「我想愛你,我可以愛你麼?」的話終再沒有機會說出口。
江振宇的墓前,姬小丹讀著情濃意篤的愛情日記,昏迷過去。
兩年後的今天,小丹驚醒,傷痕纍纍、百潰穿心的痛重新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