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攔住自己的墨伽,幻幻瞇起眼眸凝視著他。
墨伽與她平視,神情淡然,音擲有聲,「沒人可以質疑我說的話。」
幻幻揚起秀眉,「所以?」
他轉過身,逕直朝外走去,「我送你離開。」
她想說「不必」,聲音卻卡住了,緩緩滾落在喉間,默默的跟上他走出客廳。
既然都決定要冷靜,那就徹底冷卻得的好。
這時,阿銀和木川恰好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幻幻拎著行李,兩人好奇的問,「大嫂,你這是要去哪?」
幻幻朝兩人微微一笑,「想出去散散心。」
「散心?你和老大嗎?」
「……我自己。」
阿銀一怔,馬上叫道,「這怎麼行?你現在還懷著孕呢,怎麼能一個人出去呢?萬一出了危險怎麼辦?」
木川不住點頭,「就是就是,就算想出去,也要找人陪著才行啊。」
「不用了,我也想一個人靜一解。」幻幻略一頷首,就越過他們,走出大門。墨伽已經將車子開了過來,然後推開車門走出來,似猶豫了下,替她拉開後車門。
「謝謝。」幻幻低聲說著,然後坐進了車裡。
阿銀和木川面面相覷,兩人都不大明白墨伽和幻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阿銀不放心幻幻,想上前去問,可墨伽早已坐進駕駛位,開著車子離開了。
阿銀站在原地,狐疑的皺起了眉,「長今,你說,幻幻是和怪伽老大一塊去嗎?」
「這個……」木川頓了頓,也有些搞不太清楚。
「萬一,要不是的話,那……」
木川倏地轉身,「走,進去找狄公子去,這事還得他來分析。要真不是,那也得讓他拿個主意。」
「嗯。」雖說阿銀不喜歡狄雲嘯,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足夠細,尤其是事關老大,他會比任何人都拿捏到位。
坐在車子裡,幻幻疲憊的靠在椅上,望著窗外掠過的景色,心好像也隨著神獸們一起離開了。
透過車鏡,墨伽掃過一眼,她失落的神情,盡數入了他的眸,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明明厭惡跟她有關的事,卻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那種感覺,很彆扭,也很奇特。
車子開得飛快,盤車車道本來就考驗車技,在轉彎的時候,墨伽連絲緩衝都沒有,晃得幻幻東倒西歪。胃裡的翻滾加劇,幻幻倏地俯下身,一陣乾嘔。先是坐了一天的飛機,本來就沒什麼食慾,回來的時候,一點東西都沒吃,這會什麼東西也吐不出來,只是乾嘔得厲害。
墨伽眉頭皺了起來,漸漸,慢下了車速,一直減到30邁。
幻幻噁心的感覺減輕不少,直起身子的時候,臉色臘黃的。
他看了看她,淡聲,「……旁邊有水。」
幻幻搖頭,雙眸緊閉著,還是很難受的樣子。
不知開了多久,車子才停了下來。
幻幻慢慢睜開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面前的這幢二層小樓。很別緻的一幢歐式洋房,前面有一塊修剪整齊的草坪,四周都圍著柵欄,門口是一圈酒紅色的鮮花,顯得浪漫而溫馨。
墨伽走下來,面無表情的說,「你就住在這裡好了。」
幻幻推門下車,點頭,「嗯。」她拎著包就往裡走。
視線落在她微攏起的小腹上,墨伽抿了抿唇,大步過去,從她手裡接過了行李,幻幻一怔,望著他走在前面的身影,心底滿滿的感傷。墨伽將門打開,側過身讓進她,「這裡很安靜,我會派人保護你的。」
幻幻走進去,掃一眼整潔的客廳,應了一聲,「嗯。」
墨伽站在門口,望向她。
「回去吧。」幻幻轉身朝裡走,不想再多說一句。
墨伽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剛要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回身走進去,直接來到廚房,拉開冰箱門,看到裡面空空如也,他的眸色有絲變化,二話不說,關上門就朝外走。
幻幻累得不想再去觀察他的反應,在他離開後,就走上了二樓,挑了間采光極好的臥室,坐在了床上。頭很暈,重得快要抬不起,索性就躺了上去。
不知不覺,她竟睡著了。
她是被樓下的關門聲驚醒的,起身下樓,客廳內空無一人。她疑惑的窗外探了探頭,依稀看到一輛跑車消失在轉彎處。
是他嗎?
幻幻倚在窗邊很久,半闔著的眸子,深邃迷離得讓人心碎。
頭痛得厲害,她揉了揉太陽穴,想要倒杯水,當她拉開冰箱的時候,倏地一愣。
冰箱被塞得滿滿當當,沒有一絲空隙,全部都是她平時喜歡吃的東西。
難道是剛才……
幻幻沒再繼續往下想,現在的她,不想在最虛弱的時候,給自己任何希望。她此刻還不足以承擔那份堅持同,所以,還是盡量忽略的好。
拿出一瓶水,她喝了幾口,有些冒火的喉嚨才緩解了不少。然後,又回到樓上,蒙起被子暈沉得很快就睡著了……
K字黨總部。
狄雲嘯帶著木川和阿銀急匆匆的走出來,剛要往外走,正好看到墨伽的車子開了進來。幾人一怔,狄雲嘯朝車裡一看,沒有幻幻的身影,分外清凜的眉微微蹙了下,他立即問道,「墨伽,幻幻呢?」
墨伽下車,聲音裡透出些冷意,「那不是你們該關心的。」越過他們就要往裡走。
阿銀沉不住氣了,幾步就過去,攔住了他,「老大,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幻幻是K字黨的大嫂,又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我們關心她有什麼不對?」
看到墨伽臉上愈漸冷峻的神情,狄雲嘯輕輕喚了聲,「阿銀,」然後又朝她搖搖頭,暗示她不要再往下說了。阿銀卻不管不顧,把這幾天壓著的不滿都發了出來,「老大,她是你老婆,是拿命救過你的人!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外面,自己回來了?」
墨伽轉過身,眸光寒得懾人,「你是在教我該怎麼做嗎?」
狄雲嘯怕阿銀惹火墨伽,趕緊上前打圓場,「阿銀,這些事我們以後再慢慢說。」說著,就朝木川使了個眼色,「木川,我剛才說的事,你還不快跟阿銀去辦?」
「哦,哦,」木川明白過來,過去就拉著阿銀,「時間不多了,我們趕緊走吧。」
阿銀甩開他,失望的瞅著墨伽,一字一句的說,「老大,不管邪獸那混蛋到底做過什麼。但是,只要你沒忘了幻幻,你就該記得她為你做過什麼!就算沒了愛,也不可以忘情!」
墨伽週身的寒氣,毫不掩飾的急速擴張,狄雲嘯從沒有見過他對自己人現出這種可怕的氣息,想都不想,就用身子擋住了阿銀,一張清雅至極的俊顏直視他,眉間微攏著,「墨伽,阿銀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你好好考慮下幻幻。」
墨伽半瞇著漆黑的眸,一點點抬起目光,朝他看去,「你說過,凡是她犯的錯,你都會擔得下。」
狄雲嘯抿著唇,點頭,「是。」
阿銀在他身後,身子一震,「誰用你擔了?」想要推開他,狄雲嘯卻紋絲未動,將她擋得嚴嚴實實。
墨伽轉身,「你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狄雲嘯清明的眸光垂下,音色不改,「我知道。」
阿銀心頭亂了一團麻,怔怔的看著他,「你……」
木川一見老大是真的動了氣,剛要開口替兩人求情,狄雲嘯朝他一搖頭,木川干張了張嘴,最後懊惱得一跺腳,也沒了主意。
狄雲嘯連頭都沒回,直接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木川,把阿銀帶走。」
木川歎息著,阿銀突然上前,「我自己犯下的事,我自己扛,我不用你替我!」
狄雲嘯停了下來,回眸瞅瞅她,無奈一笑,「你啊,什麼時候才能讓我不操心呢?」
他的一句話,讓阿狠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忘記了反應。直至他進入直通地下室的電梯,她才恍然,「狄雲嘯——」
木川一把拉住她,看著她,語重心長的說,「老大決定了的事,不是誰都能改變的。而狄公子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替罰的。」
阿銀眸色複雜的望向他,掙扎半晌才低下頭,轉過身慢慢往門口走,「我只是,不想欠他什麼。」
木川長歎一聲,跟上她緩緩道,「是他心甘情願的話,就談不上誰欠誰。」
阿銀咬著唇,慢慢蹲下來,坐在台階上,「我只是太擔心幻幻了,沒有要衝撞老大的意思。」
木川坐在她旁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明白,狄公子也明白。」
只要想到狄雲嘯在下面替她受罰,阿銀就全身不自在,心底一陣陣隱隱抽痛……
……
幻幻全快要被燒著了似的,額上又直冒冷汗,她將被子收緊,把自己裹了個嚴實。從白天到黑夜,暈暈沉沉的,睡了又醒,頭痛得快要裂開一樣。喉嚨幹得火辣辣得疼,連呼吸都能感覺到了一團火,灼燒著她的肺。
幻幻強撐著起身,摸索著拉開床燈,想要下去找水喝,誰知,才剛起身,就摔倒在地上。她下意識的將手撫住小腹,卻怎樣都沒力氣再爬起來了。
地上很涼,貼著她滾燙的皮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趴在地上,幻幻的意識開始變得渙散。不知維持了這個姿勢多久,恍惚間,好像有人將她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了床上。額頭上也多了塊冰涼的東西,這才帶來幾絲舒服的觸感。接著,嘴裡有了苦澀的味道,她皺起眉頭,下意識的想要吐出來,隨即入喉的清涼液體,順著喉嚨灌下,讓她下意識的大口吞嚥。
一整晚,她都在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夢境中度過,每一個夢裡,都有他的身影。
最後,他轉身離開,她想挽留,竟無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點遠離自己……
清晟,她睜開眼睛,幾縷陽光穿透整間臥室。
幻幻坐了起來,額頭上的毛巾直接掉落,她狐疑的拿起來,眉頭疑惑的擰了起。
想起什麼似的,她目光一怔,難道,昨晚不是夢?
是……墨伽?
她趕緊掀開被子下床,精神好了很多,頭也沒那麼痛了,只是還有點虛弱。她下了樓,在客廳裡巡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擱在桌上的早餐。
她慢慢走過去,粥是剛剛煮好的,還在冒著熱氣,旁邊盤子裡放著兩顆剛剝好的雞蛋。看到它們的那一刻,她的雙眼變得有些濕潤。如果真的是他,他做的這一切又代表什麼呢……
在回去的路上,墨伽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掏出香煙來,夾在唇間,瞇著的眸光,難掩一絲複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明明很討厭與她捆綁似的關係。但是,在她離開後,滿腦子裡居然全是她的身影,害得他做任何事都沒了心思,鬼始神差的大半夜跑去看她。
發現她生病了,他守了整整一夜。
是因為愛她嗎?
他還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想任由心情牽引。早晚,都會有個了斷。
得知幻幻居然被墨伽送走了,城堡裡的人全都一改之前的態度,簡直將墨伽當成了公敵一樣。
首先是鍾姐,別人的早餐都是豐盛得像在吃感恩節的大餐。唯獨他,一顆生雞蛋,一盤新鮮的生菜。
鍾坤連實驗室也不去了,一整天都坐在客廳裡,不管逮到誰都說幻幻犧牲自己救墨伽的事,而且是說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墨伽走進辦公室,他乾脆就直接拉著水清清和桑榆坐到門口去接著說。
阿銀更不用說了,自從狄雲嘯替她受罰之後,她就完全當墨伽是透明人。將一張請假條公然放到他桌上,上面就只有幾個大字,「我去找幻幻了!」
木川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對墨伽的吩咐也都愛搭不理的,說三句聽一句,根本無視墨伽變了的臉色。
這一天下來,墨伽成了眾矢之的,他也是第一次體會到,被身邊這些人刻意孤立的滋味。
晚上,鍾姐將這些人都招集起來,坐在客廳裡開了個臨時的會議,主題就是有關批判墨伽「虐待」幻幻的行為。
鍾姐說,「這次的事,我不想再偏袒大少爺了。我找你們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對策,不能再由著他們這樣發展下去了。萬一,優優要是回來了,也一定會傷心的。」
大家個個義憤填膺,阿銀拍著桌子說,「怎麼說幻幻都是孕婦,老大這麼做也太過分了!」
鍾坤推了推眼鏡,也是氣到不行,「我還真是看錯了大少爺!邪獸固然是前因,可是,就算他不再愛幻幻了,那也不能這麼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啊!這絕對是原則問題!」
「沒錯!」木川積極響應,氣道,「大嫂吃了那麼多苦都是為了老大,他不但不知道感激,還把她給趕了出去?!我真是對老大太失望了!」
旁邊,木山雖然什麼也沒說,卻意外的「嗯」了一聲,表示同意以上觀點。
水清清早就擼袖子了,「不行,我要跟他評評理去,幻幻好欺負,可不代表我們能答應!」
桑榆拉住她,朝她搖搖頭,雙手比劃道,「我們應該給他機會的,他現在只是一時混亂了,沒準會想起來呢?」
狄雲嘯坐在一邊,身子比直,由於有傷,不敢靠向椅背。他垂下眼眸,淡淡出聲,「木山,找到幻幻了嗎?」
「嗯。」木山點頭,「在XX路的那幢房子裡。」
阿銀急了,「我現在就去把她接回來!」
狄雲嘯擺手,「先不急。」
阿銀不解的看向他,「不急?你讓一個身懷三四個月身孕的孕婦一個人在外面自生自滅,還說不急?!」
鍾姐也說,「是啊,我現在只要一想起幻幻,就心疼的不得了。木山啊,你告訴我怎麼走,我馬上就過去照顧她!」
狄雲嘯變換了下坐姿,不想卻牽動後背的傷口,痛得他蹙了下眉頭。阿銀看在眼裡,一絲愧疚悄然擴散,她猶豫著,不情願的說,「你有什麼好辦法,不妨說出來聽聽吧。」
這麼一說,所有人都看向他,只想這位K字黨的智囊能拿出個辦法來。
狄雲嘯冷靜的開口,「墨伽並不是真的對幻幻沒有感覺。」
眾人一愣,鍾坤率先問,「為什麼這麼說?」
「首先,在XX路的房子,是他平時最鍾愛的私人洋房。累的時候,他最喜歡去那裡呆著。他能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送給幻幻,這不正說明某些問題嗎?其次,昨晚,墨伽消失了一整晚,你們猜,他去了哪呢?」
阿銀眨巴眨巴眼睛,喃喃的說,「不會是忍不住去看幻幻了吧?」
狄雲嘯勾起一側唇角,微微輕笑,「可能性很大。」接著,他又說,「邪獸是誘因,我們就要對症下藥。這就好比一個人失憶了似的,你不能奢望他會一天之間就全部想起來。」
鍾姐歎息一聲,「照你這麼說,我們就只能等了?」
「不,」狄雲嘯緩緩搖頭,篤定道,「對待失憶的人,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外因刺激。而墨伽現在的狀況,就跟失憶了沒兩樣。」
水清清迷糊了,「會有用嗎?」
狄雲嘯斂下充滿清澈光澤的眸,一笑,「只要劑量夠準,保證藥到病除。」
看著這樣的狄雲嘯,居然沒人再去懷疑他的話。沒面沒個不知道的,K字黨的狄公子有夠腹黑,被他盯上的,沒個跑。尤其是在墨伽因為阿銀的事,讓他受了罰,他嘴上不說,可不代表這筆「帳」就那麼算了的。
墨伽下樓的時候,掃一眼安穩坐在客廳裡的幾人,然後又出了門。
聽到外面響起跑車的聲音,狄雲嘯笑了,漫不經心的說,「看來,我們的計劃可以馬上實施了。」
……
睡了一整天,幻幻的身體才恢復很多。她推開門,走出來,仔細打量著四周。
這裡的風景很好,入眼即是翠綠,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清草氣息,吸進肺裡,由衷得舒暢。
站了好一會,她才撫了撫有些酸脹的腰,回身進了屋。
不遠處,一輛黑色跑車裡,一名俊雅出塵的男子,靜靜的凝視著她。完全不受控制似的,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剛才,看到她精神不錯,他情不自抑的鬆了口氣。身子放鬆的倚向靠背,望著那幢房子,久久都沒有離去。
一天了,他的腦海裡不停出現她的身影,最後,居然又抑制不住的來到了這裡。他只想搞清楚,這是什麼一種什麼感受,為什麼,會左右了他的意志。哪怕身邊那些傢伙逆天得想造反,他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開始變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