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長老公很不純  第2卷 【287】不知,勿問,走下去便是(正文完)
    一大一小兩排腳印留了一路。汝汝看起來很高興,小朋友人數不多,五個女孩兩個男孩,都跟著家長。宴會總體來說很和諧。

    「撲克臉你輸了,我說吧,我的朋友們都盯著你看了好半天,NIKI和Giulia的媽媽一直纏著你,可惜她們不會說中國話,不然肯定能和你聊得很開心。你不會英語嗎?」

    「會。」傅凌止彎腰把她抱起來,雪的厚度比她的小靴子還要深,他捨不得她凍著。

    「那為什麼不用英語和她們交流?」

    「不喜歡。」

    「Emma說你很冷,很酷,長得像吸血鬼,她最近很迷愛德華。」

    傅凌止記起來,名叫Emma的女孩是西班牙血統,比汝汝稍微大一兩歲,幾個女娃娃從頭到尾都圍在那個叫Luca的男孩子身邊,那男孩確實長得漂亮,愛琴海似的碧藍中泛點幽綠的眼睛,他低頭問懷裡的小人,「Luca很帥嗎?」

    汝汝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了小腦袋,「我們全班的女孩子都喜歡他,我覺得他不光長得漂亮,他的性格很像你哦,平時都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搭理我們,總覺得比我們高一等,聽說他爺爺有意大利貴族。」

    傅凌止又問,「那個被你們集體忽視,在旁邊看書的男孩子呢?他叫什麼?」

    「Fadri?我們不喜歡他。他是個十足的怪人,土的掉渣的大眼鏡,他媽媽是裁縫,沒有爸爸。他其實很老實,也很熱心,我找他借過很多次東西,他說話的聲音其實還挺好聽的,但是太喜歡看書,老師提的問題只有他能夠回答,真不知道既然他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和我們一起上課。」

    「汝汝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就撲克臉這樣的好不好?」汝汝嬉皮笑臉,語氣可愛。

    「不怎麼好。」

    「為什麼?撲克臉很帥,NIKI悄悄和我說,她媽媽一直在盯著你瞧,還打發她來問我你的很多事情呢。」

    傅凌止歎氣,白氣成霜,松柏枝上的雪簌簌下墜,他用右腿撐著全身的重量停了下來,嘴角一點笑,恍惚又認真,「汝汝,你記著,將來等你長大成人,喜歡的男孩子可以英俊,可以溫柔,可以陽光,唯獨不可以是我這樣的。」

    「為什麼?」她透紅的小臉蛋仰著。

    「我不好。這個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

    「那你不是好人,為什麼我媽咪嫁給了你?還生下我了呢。」

    傅凌止撓撓額頭,言簡意賅,「當時你媽媽的選擇並不多。」

    一大一小鬆了口氣兒,還好還好,房間裡燈沒亮,傅凌止有些奇怪,從NIKI家出來就已經七點半了,走路大致二十來分鐘,現在八點了吧,她怎麼還沒回來?

    拿出鑰匙,門一開,屋子裡的燈驟然一亮,晃花了二人的眼睛,音彌蒼白著一張臉急促的喘著氣,眼神冰涼的看著從門外進來的兩個人。

    大事不好。

    汝汝趕緊躲到傅凌止身後,傅凌止僵著身體,向前一步,臉上堆起笑,「阿彌……」

    「汝汝!你給我過來!」音彌粗紅了耳朵根子,聲音很大。

    汝汝哆嗦著,小手緊緊抓住傅凌止的褲腿兒,趕鴨子上架似的動也不動,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擲地有聲。

    傅凌止嘴角一抽,這娃娃懂得審時度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哭,嘛事兒都沒了。

    他也想哭,對面某人的目光可以殺人。

    音彌是有理由生氣的,她急的報警,時間太短警察不予受理。在大雪裡圍著十三區繞了整整一個圈兒,就是找不見人,一大一小銷聲匿跡,她最不願意往那方面猜測,她覺得傅凌止沒有理由瞞著她把汝汝偷偷帶走,汝汝也不會離開自己。

    想到了千萬種可能性,就是記不得去年這個時候,NIKI家舉辦了派對的事兒,今年還要舉辦,汝汝根本沒和她提過。她能記得起來才怪!

    音彌站在那裡不動,傅凌止轉身彎腰抱起汝汝,回頭厚臉皮,「阿彌,我們就是出去參加了一個派對,沒什麼事的,你別生氣了。」

    「我沒和你說話!」音彌聽見他的聲音就氣血上湧,本來這幾天例假來了,剛才又出去天寒地凍的,冒著雪找了大半天的人,就怕汝汝不見了。回來飯也沒顧得上吃,她剛要開口,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身子懸著往下掉,傅凌止趕緊騰空另一隻手抱住她。

    「阿彌!」

    「媽咪!嗚嗚……」

    音彌不知道她是怎麼突然回到二十年前每逢暑假,方淮必定會把她扔在姥姥那裡的地方。

    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她對方淮這種自私的舉動深惡痛絕,只有十三歲的小阿彌知道,她簡直愛死了姥姥,也愛死了姥姥住著的那個天堂。

    同裡。

    音彌循著小橋走,古橋下小舟泛行,穿著花布格子襯衣小腳褲的人們來來往往,臨河兩岸形成了小集市,間或出現一二輛帶橫樑的自行車。

    路旁的人都在看自己。穿著藍灰布改小的中山裝們的婦女都盯著雪紡連衣裙加絲襪和高筒靴的自己。

    她突然就明白了,往前走,來到荷花池邊,遇見十三歲的自己,規規矩矩的馬尾,碎花布裙,白色球鞋,她正凝目注視著一處。

    音彌順著看過去,荷花池另一邊屋宇之下佇立的少男少女,十七八,笑容明媚,那背著旅行包的白衣少年正在給坐於池邊玉足戲水的少女畫肖像,少年體型修長,稚氣未脫的精緻的五官,濃密的眉,狹長的深黑的眼,與這江南小鎮格格不入。

    這本來無可厚非,只是接下來音彌便悚然了。

    那少年眉眼含笑,目光溫柔,沖池邊的少女喊道,「小醉你把手抬起來,對,在白蓮上一點點就行。」

    音彌瞇了眼,細細看過去,少年面孔映著水裡的波光,一時間竟叫她看不分明,只是那輪廓她卻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二十年前的傅凌止。二十年前的溫醉墨。二十年前隔著不寬的荷花池在對面靜靜觀望的自己。

    音彌看得懂小阿彌臉上恬靜的微笑裡表達的是什麼,羨慕。

    她走過去拍拍女孩的肩,女孩回頭,淡淡地疏離的笑,「有什麼事嗎?」

    二十年前的音彌與而十年後的音彌。

    「我說的話你需記牢。」音彌只想一切來得及。

    「如果,五年後你考入北大醫學部,不管有多想去,不要去。」

    「如果,九年後你遇見一個叫傅凌止的人,不管他魅力多大,多英俊矜貴,風流倜儻,離他遠些再遠些。」

    「如果,十年後你遇見一個叫倪淚瞳的同事,不管她如何友善熱情,如何幫助你,不要理會。」

    十三歲的小阿彌儘管聽得雲裡霧裡,卻還是溫和的笑了,從屋簷邊上漏下來的日光照的她臉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

    「你給我這許多如果,有用嗎?」

    「姥姥說,遇事時記得把自己的心帶上即可。我記不住別人的勸誡,只分得清自己的心意。」

    「阿姨,你比我大上許多,你卻還不明白,電視劇裡哭天喊地抱怨著宿命和注定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這世上從來沒有宿命和注定。只不過遇剛好遇見了,恰好那麼選擇了,僅此而已。

    「你看,他們笑的多開心啊,誰能保證日後他們也一定會像現在這樣?同樣的,彼此仇視那麼多年的兩個人,誰能知道最後的結局?」

    她指了指對面笑靨璀璨的少年少女,醉後道,「不知,勿問,只當走下去便可。」

    音彌從不知十三歲的自己會比二十年後三十三歲的自己更通透,那時的小女孩單純無雙,禪味濃郁。她說的在理,走下去便是。便是。

    小阿彌久不見身邊人說話,轉身望去,除了那一池剔透的日光和沾著晨露的白蓮,哪裡還有陌生阿姨的影子?

    可身旁的空氣還流淌著淡淡的藥香。

    是夢。

    音彌睜開眼睛,是她的臥室。

    傅凌止坐在床邊上,安靜地守著她。她大驚,倏地起身,大口喘氣。

    「阿彌?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瘦削的蒼白著臉的傅凌止,他的左邊褲管下面是空的,身旁放著一對枴杖。

    音彌安下心來,恍恍惚惚問他,「你還記得二十年前你和溫醉墨一起去過同裡嗎?」

    「同裡?」傅凌止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他。

    「對,同裡,環翠山莊上的荷花池,記得嗎?」音彌很著急,那是她從未做過的夢,真實得可怕,或許十三歲的自己真的經歷過,只是日後忘得一乾二淨。

    傅凌止不以為意,「可能有吧,我記不清了,那麼多年前的事兒。」

    音彌恍惚,的確,那麼多年前的事兒。五年後她還是去了北大,當落葉漫天時,在枯枝下遇見了乾淨白色襯衣,洗白牛仔褲,一臉柔和細緻的蘇妄言,音彌記得,當時她只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背影而已。

    現在想起來,十八歲的自己大致把那抹白的讓人心慌的背影與記憶中十三歲那年在荷花池遇見的那位重疊了吧。

    傅凌止不知道音彌在焦慮什麼,他給她量過體溫,她感冒了。他微微側身端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白粥,是他自己熬的,味道不敢恭維。

    「阿彌,吃點東西墊墊胃,然後我帶你去看看醫生。昨晚你就著涼了,再加上情緒不對,所以才會暈倒。」

    音彌突然就清醒了不少,她冷下臉,目光寒若霜露,將他遞過來的勺子連同手裡端著的瓷碗一併掃開,勺子落地,瓷碗裡的粥潑了一地。

    匡啷,匡啷,匡啷……

    傅凌止渾身僵硬。

    「你離我遠些。」冷冷的語氣。

    他只得拿過那對枴杖,撐住身體站起來,「樓下的櫥櫃我已經修補好了,假肢也放進去鎖住了,我和汝汝都知道錯了。不要生氣,阿彌。」

    「我叫你離我遠些!」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害怕汝汝被他帶走,音訊全無,害怕他不聽話非要帶假肢,從今往後左腿生下的部分都會廢掉,害怕自己的恐懼吞噬了自己,再也振作不起來。

    傅凌止無聲歎氣,後退了兩步,似笑非笑地轉過身,「這樣夠遠了嗎?」

    音彌憎恨他若無其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傅凌止大聲歎氣,只好繼續往後又退上三步,「這樣呢?夠遠了嗎?」

    音彌還是沒動靜。

    他笑,「阿彌,再退就是門口了,我不傻,我一走你必定會鎖上門再也不讓我進來。」

    音彌抓起一個枕頭就朝他扔過去,「你原本就該滾出去!」一下子,便濕了眼眶。

    傅凌止彎腰撿起枕頭,又一手拄著枴杖艱難的朝她走過去,來到床邊,把枕頭放回原位,然後坐下,「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

    「你最好滾到南極洲去!」

    「汝汝根本不會離開你。你也根本不會離開她。」

    「這還用你廢話!她是我拉扯大的,你才來了幾天,你就想謀權篡位!」

    「你們倆形影不離,我自然也黏著你們形影不離,阿彌,我現在正在努力做的,無非就是厚著臉皮和你們其中一個扯上哪怕一點關係。你這頭有點難,我暫且知難而退,汝汝那頭比較好進攻。目前頗有成效。」

    「你當小孩子那麼好騙?汝汝是我教出來的,你在我這裡是一混蛋,在她那裡一樣的還是!」

    「我不過是想哪天快死了,奄奄一息回過頭的時候,你和孩子們都在。」他皺成一團的眉頭和眼角斑駁的紋路晃得她眼暈,「阿彌,我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她哭,使勁搖頭。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他。得多厚的城牆啊,竟然還能說得出這句話,是當著她的面啊!

    「那你嫁給我也行。」

    一口氣哽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她便只能哭,只能搖頭。

    「那我不娶你,你不嫁我,我們同居好不好?」

    哭,搖頭。

    「那……我不娶你,你不嫁我,我們不同居好不好?」

    繼續哭,繼續……搖頭。

    汝汝在旁邊努力拱啊拱,終於拱出了被窩,暖紅暖紅的小臉蛋,爬到音彌的腿上,嚅嚅,「go on,go o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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