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警的擰開燈,見到沙發上的他,刑言嚇了一跳。
刑語天坐在那兒一動沒動。
沒有睡著,只是枯坐在沙發裡,那雙眼落在窗外,沉得如死灰一般。
手指間,夾著煙。
似乎是發呆了很久的緣故,煙灰已經積了好長一截,散落在沙發上,昂貴的沙發被燙出一個黑色的洞。
「二哥,你亂發什麼呆!家裡燒起來了,你都不會知道。」刑言大叫。
刑語天眉心動了動。
他徐徐轉過臉來,視線好一會兒才聚焦,見到刑言,他這才動手把手上的煙熄滅。
「你來了?」語氣還是那樣淡,彷彿沒事人一般。
只有那雙眼,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
刑言眉心皺著,語氣微微有些沉重,「因為晚桐的事?」
「關她什麼事?」他自嘲一笑,想要站起身,久坐使他的腿部又脹又麻,讓他跌進了沙發裡。
刑語天故作輕鬆,語氣裡卻是散不開的落寞。
刑言走過去扶他,將他扶上車。
他一臉的疲憊,閉著眼靠在副駕駛上。
車外,昏昏暗暗的路燈,將他俊朗的臉,襯得灰暗而頹喪。
刑言從沒見過這樣子的他。
「二哥,你到底怎麼回事?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邊發動車子,邊問他。
刑語天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抿著唇,保持緘默。
車廂裡,很安靜。
刑言把暖氣開到最大,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卻聽到他突然開口。
「我讓她把孩子拿掉了……」語氣輕幽,彷彿沒有半分力氣。
刑言明顯一怔,掩不住神情裡的驚詫,「所以,她進醫院就是為了這個?」
刑語天默認。
好一會兒,才聽到刑言靜靜的開口,「難怪你這麼難受,不過,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親口殺掉自己的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氣?
「有煙嗎?」刑語天比了比手指,自嘲的扯了扯唇,「無論如何,我已經這樣做了……現在,她恨透我了……」
他們的生命,再也不會有交集……
「你平時很少抽煙。」刑言沒去拿煙,只偏頭看著他,「說說,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我一直以為她和施浩男……不過,看起來似乎是我錯了……」刑語天歎了口氣說道。
「你錯了?那你在這裡亂抽煙,就能彌補你的錯誤嗎?」刑言有些惱火。
刑語天就那樣愣了許久,才壓抑的閉了閉眼。
呆在她身邊,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陷進那溫柔和溫暖裡去。
愛戀與妒忌的博弈,煎熬,痛苦,倒不如索性讓妒忌佔了上風。
將她逼出自己的生命,至少他不需要再去承受那些煎熬……
卻不想……
那份失去的痛,原來比他想像中的來得更猛烈。
像洪水猛獸朝他侵襲而來,挖空了他的心,更甚至差點兒奪了他的呼吸……
車的行駛突然改變了方向。
他沉在自己的思維裡,沒有反應。
直到,車停進了一個露天停車場,刑語天才恍然醒悟過來。
看著前方的建築,他眉心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為什麼帶我來這?」他看著刑言。
刑言說:「我只是帶你來你想來的地方而已。」
刑語天抿著唇,默不作聲。
他不確定,如果不是刑言,他是不是會在這裡出現。
也許不會吧!
好不容易將她逼出了自己的生命,好不容易結束了那份煎熬,他怎麼還會主動再往裡面跳?
明明想離開,可是,喉間卻像被棉花堵塞住了似地,讓他根本無從發聲。
「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刑言說道。
於是,刑語天緩緩打開車門,走下了車,闔上車門。
刑言調轉車頭,把車開走了……
醫院的長廊,因為是vip樓,所以安靜得不可思議。
冷風不知道從哪裡灌過來,剖開他的衣襟,滲進了他的皮膚,幾乎將他凍僵。
愣了很久,佇立了很久……
他的腳才終於動了動。
登登的皮鞋聲,在靜謐的夜,響起來很突兀,卻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蒼涼。
彷彿,全世界只剩下這一個沉悶的聲音陪伴著他……
沒有了自己的愛人,沒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有他,孤身一人……
刑語天的腳步停在病房門外。
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厚重的玻璃門投射出來,照在他身上。
暈黃的光線,卻將他整個人襯得灰白一片……
他沒有透過玻璃,往病房裡看。
只是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安靜的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點了支煙,安靜的抽。
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還有孩子那稚氣的童顏,他已經不敢多看。
坐了一會兒,出乎意料,病房的門,此刻竟然驀地被人從裡面推開。
刑語天一怔,抬頭就見洛晚桐一身病服,從病房裡出來。
她顯然失血過多,還沒有恢復過來。臉色蒼白著,細細的眉心儘是疲憊之色。
那一剎那,刑語天的眸子遽然一緊。
而她,顯然也見到了他。
那瘦弱的身子僵在那裡很久。
灰暗的瞳孔,劇烈緊縮,下一刻,鋪天蓋地的黑暗幾乎將她眼底所有的光線都覆蓋住。
餘下的,只有漠然……
抽開視線,彷彿沒有見到他一般,洛晚桐挺著背脊,側身避開他,面無表情的準備往前走。
以為心死了,便不會痛。
可是,見到他的那一剎那,那顆麻木的心,竟還在不斷的起伏……
她的手,驀地被他拽住。
他的指尖,涼得不可思議,彷彿沒有半絲溫度。
她怔了下,下一秒,像被毒蛇猛獸纏住了一般,她狠狠甩開他。
「別碰我!」猛然回頭,她戒備的瞪著他,觸到他略微發紅的眼眶,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有些暈眩,站不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