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他都未曾看她一眼。
蕭寵兒的世界,在這一剎,轟然坍塌。
「沒用的,小鳳安,我的女兒,他的眼睛裡從來沒有過你!」華美嬌媚的語調從身後傳來。
寵兒轉身,望著眼前絕美的女子,一襲華美的大紅色長袍,如紅蓮業火,灼灼燃燒,又像是枝頭的紅梅,風情搖曳。
即便寵兒見過不少人,卻不得不承認,這女人,堪稱絕美,成熟的風情,讓人止不住如飛蛾撲火般奔向她。
可,這全然於她無關,不是嗎?
她是蕭寵兒,不是這裡的蕭寵光,更不會是鳳安:「就憑你,當我母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鳳九歌的臉微微一白,但旋即笑得風情萬種:「好笑,你否認又怎樣,再怎麼想甩脫我的陰影,但你心裡清楚,你之所以活得恣意,也不過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你是仗著我的影響才存活下來的影子。寵兒,說實話,你的眼睛跟我真像,可是臉,你的臉你的身體都動了刀子,你連自己的本來面目都沒有,我沒嫌棄你你就該慶幸了。」
本來面目嗎?
寵兒渾身都僵硬了下,是啊,她只不過是寄住在這裡的一縷靈魂,頂著一個郡主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活著。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張臉,不是這樣的性格,那時候的她,明顯的更恣意更自由,無法無天,笑傲天下。
可現在,她現在算什麼!
在蕭硯心目中她只不過是心愛的女人的拖油瓶,在墨理心目中也是這樣。
她蕭寵兒連命都是活得別人的。
可悲的存在。
蕭寵兒怒極,看著眼前的女人,一下子什麼也顧不上,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狠狠的,直接把鳳九歌打得嘴角出血。
「啪」地聲音極其響亮,連梅樹上的雪都震落了幾分。
鳳九歌有些不可置信:「真是糟糕的教養,難怪墨理不喜歡你!」
「是啊,我的教養很糟糕,因為我的母親是一個連自己女兒的丈夫都要搞的女人!」
說完這話,寵兒便轉身離去。
抬頭,望天,不准哭。
你是蕭寵兒,不是蕭寵光,所以不用背負她的身份的。
寵兒一遍遍地安慰著自己,可心底,卻愧疚的很,她,剛剛甩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巴掌。
她,還真是禽獸不如啊!連母親都打的孩子絕對是豬狗不如的!
然後寵兒微微驚覺,終於有一天,自己變得如此不堪了!
她突然不知道去哪呢?
偌大的天下,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不是墨七王府,不是蕭王府,這整個天下的任何事情都是不屬於她的!
沒有人愛她,沒有人愛蕭寵兒!
她從馬廄裡牽著一匹馬,上馬,單薄的身體,一襲狐裘披風,雪白的馬,幾乎溶入了漫天的風雪之中的悲壯。
冷風如刀子般銳利地割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眼角的淚珠瞬間凝結成冰,將臉凍傷得很難看,她渾然未覺。
心底有一個聲音再告訴自己!
滾吧!滾吧!
徹底地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傷心,再也不要哭泣,再也不要為一個人畫地為牢!
做那個自由的蕭寵兒,不是那個愛著墨理的蕭寵兒。
愛你,有如活在深淵般的孤獨!
大雪越來越大,夜漸深,寵兒打著馬疾馳著,根本辨別不了方向,混亂地跑著,連在哪裡都不清楚了。
只感覺是皚皚的山,她在山中前行。
陡然,馬匹一聲嘶鳴,竟然是一腳踩空,寵兒全無防備,重重地從馬上摔了下來。
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寵兒一摔,便是深淵般的懸崖。
她死死拽住一塊岩石,才不至於摔下去,身上雪白的狐裘袍子倒是飛了下去,寵兒裡面只穿了一件小襖,打馬出了汗,這時候冷風一吹,寵兒冷得渾身都哆嗦。
她覺得自己蠢死了,為了不愛她的人,居然弄得如此狼狽。
轉念又覺得自己很是傷心,蕭家破敗,她愛的男人不愛她,她什麼都沒有,還不如死了算了,去了地府,說不定師父還能找到自己。
風雪一時間更甚,寵兒武功不能用,扣著岩石的手沒幾下便直往下滑,懸崖深得很,有小石子掉下去,根本聽不到回音。
寵兒心如死灰,只覺得乾脆這樣死了還省心,她身上還帶著海藍之心,她拖著墨理一起死,也算賺了。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或許是因為求生意志不強,底氣不足,寵兒扣著岩石的手頓時直往下滑,竟然直接這樣往懸崖下掉了下去。
漩渦般的氣流和風雪刮得寵兒渾身都疼,這樣的墜落,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墨理抱著她從南宮走到墨七王府的場景,那時候的她,仰望著他的容顏,那般風華絕代,清華無痕,像是在仰望著幸福。
她以為她得到了他的一切,得到了她的幸福。
卻原來,只不過是一場空。
就像是此刻墜落的感覺,空曠得很。
可直到現在,她發覺自己仍是不恨他的,捨不得恨啊,那麼個令人心疼的男人,好像多餘的一絲不好的情感都會讓他傷感似的,她捨不得他為她有任何感傷。
我死了你會傷心嘛?不會。
不會就不會吧!
寵兒閉上了眼,在生命最後一剎,哀傷,孤獨,心疼,漸漸平和……
原來,高傲如她,卻也有今天,為一個男人低到塵埃。
即便被踐踏了所有的高傲和自尊,也停止不了愛他。
為他心疼,為他難受,已經成為本能!
墨理,墨理……
再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