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風怔住,轉而恍然,欣然一笑道:「多謝!」
徐徐催動內息,墨風行至亂石堆邊倏然張口,清朗的語聲壓過漫天雨泣,在結界內四處迴盪:「仙界弟子墨風,求見人王。」
寂寂,無人回應,風雨狂發,雷聲幽悶。
眾魔鎖了眉,無憂瞇了眼。
墨風望了隨喜一眼,再次揚聲:「仙界弟子墨風求見人王。敢問人王,躲避赤天火雨除進無極淨地之外,可還有他法?」
依然無聲,只有一片強凜的寒意自前方空地上突然溢出,結界內登時一片紛亂,感受到王的強大魔氣,築界魔眾心頭劇震,有的竟直接跪倒在地,簌簌而顫。
腳下一動,牟真白了臉,隨喜卻更快,一把扣在墨風肩頭,低喝道:「莫要再說,走!」
「最後一句。」腳下未動,墨風堅持。
隨喜臉變,雙眸中紅光乍泛,五指一緊,卻聽墨風已朗聲道:「人王,糖糖若見火雨摧殘萬生,必心中不忍!」
卡吧,骨節的脆響,墨風臉一白,額上沁出淺淺薄汗。隨喜瞇了眼,五指深深扣入掌下肩頭。
冷意忽的大增,捲起森森寒風旋蕩結界,伴著沉重的壓迫感籠上心頭,幾名人眾已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怕什麼,不知道,但那股強烈的懼意竟不下於又被推進了赤天火雨裡。
「人王!」
「墨風!」
亂呼聲此起彼伏,寒意卻倏的消散,一道沉冷的語聲響起,結界內霎時肅靜。
「赤雨,初下勢微,尚未成洪,地底高巖,或可暫避兩日。兩日後,洪洗天地,萬物俱滅!」
話音落,眾人皆怔。
墨風長舒了一口氣,淡淡的,笑了。沒想到人王真回答了他的問題,師父說的對,只要搬出孫師妹,人王必不會相拒。
向著空地恭敬稽首,墨風轉身,迎上牟真美麗的眼:「等我!」
長劍出鞘,劍吟森森,一大片如雪的白光又遁出結界。牟真垂首,心中似喜似悲,辯不分明,卻不期然,一幅紫色的裙角映入眼簾。
「鞞呵?」牟真抬頭,喃喃輕喚。
「你,很好!」紫眸冷寂,鞞呵說完便不再理會任何人,獨自走到一邊。
心中微痛,牟真蹙了眉正想跟去,一隻溫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回頭,只見隨喜微笑著搖了搖頭:「離淨地開啟不過三個時辰,有些,其他的,都只能先放下了!」
沉默,牟真頓步。
天地欲毀,生死未知,有些心願,有些遺憾,只怕,都得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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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驟降,人間紛亂,三個時辰也不過白馬過隙。天色暗去,夜幕降臨。
無月,天地間只有一片妖異的紅芒。
須彌山頂,結界一擴再擴。築界者,不再只是魔眾,還有仙眾,妖眾,甚至鬼眾。各色命元之光,綠赤墨銀,交織成一片磅礡的光閃。
丑時至,子蘇上前,一把龍形匕劃過手腕,鮮血立湧,五枚飛石轟然升至空中,繼而巨影浮現,垂籐掛縷,巨椏扶疏。
「妖王,請!」腕間,鮮血淋漓,子蘇卻微微笑著,溫雅如常。
無憂沉默,攬過鼓鼓一言不發的躍起。青藍隨後,再接著是兩百名妖眾。
隨喜沉著臉,看著眾妖或在飛石陣前一晃而逝,進得界內,有的卻兜兜轉轉,被巨石撞得鼻青臉腫也不得其法而入。
「走吧!」耳邊,傳來常有沉厚的語聲,隨喜回神,點點頭縱身躍起。
飛石,五行,近距離看竟似一座座飛行的小山。
一座撞來,隨喜揚起雙掌催動魔氣,正待一掌劈出——
「隨喜!」眼前一花,他竟看到了月光,糖糖,她穿著美麗的藍衫走到他身前,乾淨的小臉,燦爛一笑,正是初見時的模樣。
光幕中,他卻皺了眉,「把袖子拉好……」
大石,無聲無息的滾過。
雙掌僵持在胸前,他又怔怔的看到:夜幕,燈火,擁擠的人潮,他背著糖糖在人潮中悠悠走過……
「隨喜,不管你是人,是魔,是仙還是妖,我孫糖糖都認定你這個朋友了!」
一幕又一幕,隨喜揚起了頭,笑了。愛恨嗔癡妒,這便是五石陣的秘密嗎?
思念開始氾濫,一股大力襲來,他被猛的吸進了暖光輕風裡。
一棵參天的巨木,木下聚集著上百妖眾,還有無數不用通過五石陣的普通人眾,再有,便是後來的魔兵、仙眾、鬼眾……
萬生寂寂,似在膜拜,膜拜那神佛賜予的靈樹,更膜拜那立在枝椏間,俯瞰眾生,雙眸赤紅,雪發如銀的男子。
「人王!」久久,有人越眾而出,恭敬相呼。隨喜側眸,竟是仙界掌門白至清。
「多謝人王不吝賜教,吾等才能救下更多無辜蒼生。」
無言,軒轅冷冷的轉過了身,凝眸望向西界壁空。
「人王可已找到了天階所在?」仰首再問,白至清對軒轅的漠然毫不在意。
冷眸一沉,軒轅一劍搠向西蒼。
龍嘶劍嘯,烈風呼號,陡長的魔氣幾乎奪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燦爛的赤金藍三色光線下,眾人吃驚的發現,魔王的力量似乎愈加強大。劍氣襲出,澎湃的力量竟將他上身衣衫全部撕裂,一條猙獰的墨龍浮出,銀光繚繞,根須分明。
西壁坍塌,穹洞深邃,無光,無影,細細的粉塵飛繞其間,如似撒鹽。
「天階?!」隨喜大驚,想起糖糖臨別傳言。天階被毀,難道竟化為了這漫天塵粒?
「吾,要重築天階!」轉身,軒轅淡淡宣告。冷眸中血色褪去,墨如蒼穹,卻又閃著炙熱的光。
「王……」眾人身後,鞞呵喃喃。
剎那間,那熟悉的眼神,無畏的執著——前世的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