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要耐心的等,等著天眾們踏上下界……
「呼——!」
一陣詭異的逆風,從最意想不到的方向吹來,常醉一驚,眼角瞥見一抹紫影驟閃而逝,快得如天邊的夜色閃了一閃。
「鞞呵——多、羅!」
胸中的驚怒亦如驚雷炸裂,常醉不及多想忙拔身追上。
「轟隆!」
「辟啪!!」
光雷再次爍響,卻更加密集,更加沉悶。
天空中,一道道霹靂鉤牽絆連,竟於瞬間織成了一張炫目的電網向著二人罩去,鞞呵卻不閃不避,迎著電光如飛蛾撲火般直衝了上去。
「鞞呵大人!」滿山的魔眾於崖間紛紛現出,忘了先前的命令只管極目遠眺,驚鄂萬分。
光影中,一點紫影如落英,一片紅影如流火,正是鞞呵大人與常醉大人一先一後的縱向電網。漸近,漸近,所有人都將心提起……
「嘩啦——!」
千鈞一髮,常醉扯住了鞞呵的衣袂,震天的雷聲響起,像是衣袂被扯裂的動靜被放大了數千倍。
鞞呵身形一歪,電光火石,霹靂擊中了通天塔,轟的一聲,整幅六角塔簷被擊碎,簌然崩落。
「你想送死?」扣著鞞呵的手腕,常醉的眉角眼梢滿是戾氣。
「你放手!」咬牙一掙,鞞呵昂起了頭,紫眸中倒映著霹靂之光,凜冽瘋狂:「那兩個釋出了天雷與驚靂的天眾,正是前世對王行刑之人。我要殺了他們!」
「哼,現在豈是你想殺就能殺的?!」手上加力,常醉逼近了鞞呵的臉龐,冷聲道:「鞞呵多羅,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真是糊塗的在自尋死路了!」
「你說什麼,我不懂!」面色一白,鞞呵別開了眼:「反正遲早要盡誅天眾,那此刻殺了他們與攻上天界後再殺又有何分別?」
「有!」手臂一緊,常醉拽著鞞呵閃過了一道霹靂,桀桀的笑了:「鞞呵多羅,你根本是在以命相賭,賭王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你,對不對?!哼,如此賭法,我只怕你到最後連命都搭上卻也只落得個一敗塗地!」
「住口!!」
「轟——!」
驚雷截斷了二人的爭吵,常醉再次一拽鞞呵卻驀然一震。眸中,一點、一點血色沁染了瞳孔,嗜血,驚人。
「鞞、呵、多、羅——你幹的好事!!」將鞞呵猛的甩向地面,常醉咬牙切齒的拔出長劍直撲崖下。
不明所以,鞞呵剛一觸地便立刻躍起,卻見常醉如一顆流星般從身邊掠過,這一次,竟連看都沒再看她一眼。
悚然一驚,鞞呵下意識的回望過去——
雷聲震天,靂光萌動,崖間,火勢沖沖,青煙滾滾,幾乎不見了整座山的原貌。
那煙,不同於普通的烽火狼煙。那是魔被噬魂驚雷劈中,連一聲痛呼都不及發出便化成的一抔青煙。
是她麼?累得那些魔眾灰飛煙滅,魄散魂飛?
「殺——」無情的喊殺聲撞入心魄,鞞呵驚而回頭,滿眼中只見雷光電閃,還有無數天人耀武揚威的降臨人間。
天眾下界了,卻非如常醉所想的下界入伏,而是乘勝追擊。
又是因為她麼?他們,要敗了嗎?
一滴淚,滑過腮邊。
心已成灰,常醉說的對,她是想賭一把,賭她這個前生肯以命換命,今生又肯以命相隨的癡心侍衛究竟能否引得王偶一顧盼,偶一垂憐。
她心知大家都是要死的。
上了天界,經了天地大戰,所有的魔侍不是死在戰時,便是死在戰後的天地毀滅。但那時死,她便與其他人一點分別都沒有了。
千年的輪迴,千年的等待,是她太貪心了嗎?
她想要王的一次注目,一次回顧,一刻,一瞬,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只要,是對她一人,專注的,只對她一人……
於是,她選在此刻去賭。
賭她若再次為執行王命而重傷瀕死,王會不會來看她一眼?
不需要王來救她,只要他能來看她,專門來看她,像多少次王專門趕去看那個人類一樣……
風,干了淚,頰上一片澀索的涼。
或許,常醉又對了。這個賭局她從一開始就輸了,選擇了錯誤的時機,更選擇了錯誤的方式。
她沒想到會有那麼多的魔眾死於她的輕率之舉,而王的千年大計亦有可能就此而頹敗。
是她,一念之差,萬劫不復!
「隨喜!」金殿上,白影一閃,牟真匆匆走來,清麗的臉上滿是焦色:「有些不妥,戰霧壓得太低。你看這滿天的霹靂似乎越來越肆無忌憚,只怕……」
「唔!」點頭,隨喜望向北方。靂光越來越猛,有些甚至已越過巨魔崖,射向了魔界內鏡。
「我也曾運起傳心術喚常醉他們,但無回音。」收回目光,隨喜皺起了眉。
「那?」心一墜,牟真握上了腰間劍柄。
「你去吧!」不再猶豫,隨喜決然道:「帶兵去接應,我留在這裡,稟告王!」
「好!」雙眸一亮,牟真轉身便走,卻突然,一道霹靂劃過,緊接著天動地搖,雷聲轟轟,牟真竟一時立足不穩猛的跪倒在殿頂上。
「牟真!」黑風急旋,隨喜上前將牟真一把拉起,卻見她面容慘白,神情激變,不由心下一驚道:「怎麼?」
「天眾在破護境結界!」站起身,牟真忍不住輕顫:「結界為我所布,是以會有受創之感。難道——難道常醉他們……」
「不!」水眸一寒,隨喜斷然道:「絕不至於此!」
「牟真林陀!」沉定的語聲忽然響起,是千里外的常有在傳音呼喚:「你們如何?王還需三個時辰方能探完剩下的三十六處方位。」
三個時辰?
苦笑,牟真對上隨喜微黯的眼,不知該如何作答。
「常有,」沉吟片刻,隨喜開了口,緩慢,然冷靜:「稟告王,這裡,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