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越的呼吸陡然間就急促了幾許,一顆心抑制不住的狂亂跳動著,緊盯著面前的身形。
而迎面對上的,卻是不解的雙眸,那張面龐是熟悉的,那表情是從不曾忘記的,可是那神態,卻是那樣陌生的疏離,唇角上揚,然後他聽到那張口中輕輕吐出:「公子怕是認錯人了。」
所有的深情和欣喜全數褪去,龍天越身軀僵硬的立在那裡,麻木的看著她輕輕抽回手臂,輕輕轉身……
洛無顏忽略掉那雙深邃的眸中流瀉出的憂傷,只是輕輕的轉了身,濃重的呼吸再度噴上面頰:「顏兒,你……說我認錯了人?」薄涼的唇喃喃吐出自嘲的話語:「我怎麼可能認錯你,你的每一絲氣息都嵌進了我的骨血,我怎麼會……認錯你!」驚痛的眸中憂傷蔓延。
白色披風下的身軀明顯一顫抖,面上卻依舊是表情淡淡,蹙著的眉心滿滿不解還有一絲不耐,稍稍一欠身,淡淡道著:「奴家並不認得公子,想必您真的是認錯人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仍然很近,近到可以聞及彼此身上的氣息,洛無顏的眉心始終蹙著,心想鈴雲她們怕是等的著急了。
旋身,衣袂掠起的風拂上龍天越的耳畔,薄薄的,掀起了一絲沁涼的寒意,他就那麼怔怔的立在那裡,任由滿滿的疼痛窒息在胸口,呆呆的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形漸漸消失在人海……
直到恍然回神,才發現她的芳影早已無所蹤……深邃的眸中驟然就湧上如墨的暗沉,他凝視著黑暗中的人潮,喃喃道著:「顏兒,不管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這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放你離去!」
……
洛無顏一路擁擠,好不容易終於到了石橋,果然,鈴雲和芙佩焦急的在原地不停的跺腳轉著圈,頻頻四下張望,芙佩眼尖,先瞧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形,幾步小跑上來,邊嚷著:「小姐,小姐。」
洛無顏笑笑:「你們等急了吧,都是我不好,一個注意力不集中,就被人群衝散了。」
鈴雲終於長長舒出口氣,道著:「小姐,您可是嚇壞我們了,放完河燈回來,突然不見了您的身影,看著這四周黑壓壓的人群,心裡就慌亂不已,您要是不見了,我們可怎麼……」說著說著,聲音已經有些壓抑的哽咽。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麼,還好啊,你家小姐不是很笨,至少記得回來的路!」洛無顏盡量輕鬆的笑著,掩飾下心底那份隱隱的疼痛的悶堵。
「先生和師太呢?」洛無顏似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他們尋你去了,臨走前要我們在這裡等著,說是怕你自己回來見不到人,到時就更是麻煩了。」芙佩回著,心想還是先生心思周到,若是方才真的一時著急走開去尋了,怕是此刻在這裡著急的就該是小姐了。
「小姐,我們先回去吧,先生說您要是自己回來了,我們就先回家去等著,到了時辰,尋不到人,先生和師太會先折回家中。」鈴雲想起什麼,說道。
「嗯。」洛無顏點點首,現下似乎只有這個是最可行的辦法了,人太多了,也分不清是誰,還是先回家再說吧。
如此,三人便走下石橋,穿梭在人群中,衝著宅院的方向回去,一路上,安靜無語,只有星光照著回家的路程和身形,藉著錯落交織的影子,洛無顏走在最前面,鈴雲和芙佩跟隨在她身後,耳邊只有風聲,和三人的各懷心思……
夜色漸濃,街巷的喧嘩聲也漸漸褪去,恢復了平素的安靜,只有高掛的燈籠的燃燒的紅燭猶存著節日歡慶的餘溫……
躺在客棧的床榻上,龍天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恍惚之間,總感覺今晚的一切是一場夢,可是那夢卻分明又來的那樣真實,她輕蹙的眉心,溫潤的眉眼,平靜無波的表情,那個人不是他的顏兒還能是誰?
「奴家並不認得公子!」那樣疏離的聲音有著陌生的冷淡,不,不是的,他的顏兒怎麼會不認得他,饒是再恨他,也不能說不認得他啊!
顏兒,顏兒……喃喃的低語一聲一聲自唇畔吐出,糾結的眉心,痛苦的姿態,腦袋似要炸開,這一切的一切,令他完全始料未及,又不知所措!
一閉上眼,她的輪廓就清晰的勾勒在眼前,犀利的疼痛劃過,薄涼的指尖握在掌心,一顆心,突然慌亂的無處著落……
遙遙的,有歌女的聲音傳來,唱著自己的一腔思愁,與這喜慶的節日竟是那樣悖反!惆悵的嗓音縈繞在耳邊,一聲聲,蕩在心間……
閒花逐水,煙柳紛飛。
故地重遊暗香隨,梅落成淚。
聞簫心醉,曲傷神悲。
細雨濕衣聊問誰?人事全非。
人事全非……人事全非……
顏兒,若真的是你,為何要不認得我?他寧可她說恨他,也不要她不認得他啊!怎麼會……不認得?
心,一下下,狠狠她痛著,滿腦子都在反覆的迴響著,她忘了他了,忘了他了……
陡然間,記憶翻飛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你在做什麼?」溫潤的聲音如珠吐出,她笑著躲閃著他親暱的觸碰。
他抓過她的手,仔細的描摹著他俊朗的輪廓,半真半假的喃喃道著:「顏兒,你要好好的記住我的樣子,牢牢的記住,這樣啊,若是真的有來生,我一不小心忘記了你,至少你還能找到我!」
「我怎麼會忘記呢,除非是你先忘了我!」
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苦澀的笑勾在唇角,深邃的眸裡竟然湧出點點淚光,顏兒,我把你烙在了心上,從未曾遺忘!可是你,竟然先忘了我……
浮華一生,淡忘一季,
空有回憶,打亂纏綿,
笑容不見,落寞萬千,
弦,思華年,已斷!
那些年華,恍然如夢,
亦如,流水,一去不返……
一去不返麼?不,不會!
倏然翻身,揚聲衝著外面喚一聲。
下一瞬,已有人進到屋內:「爺。」
「劉全,去將江修言傳來。」
「爺,現在?」劉全一怔,驚訝問道。
「對,現在,立刻,馬上!」低沉的聲音,隱藏了太多情緒,卻是刻不容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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