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是不停歇的下著,龍天允斜斜倚在廊簷的漆柱下,看著芙佩欲說欲哽咽的樣子,眉間的糾結愈發深開,遂眉梢一挑,問著另一個沉默而立的身形:「沒去找皇上麼?」
「回王爺,奴婢去找了,只是皇上不在。」得知小姐暫時脫離了危險,鈴雲的心裡也稍稍塌實了些許,只是眼眶紅舯一片,濕濕的衣服仍粘在身上。相較先前,已平靜了許多,在說出事情的大概時,口氣也冷漠了許多!
突然那麼為她家小姐不值,竟然愛上那樣一個寡情的男人!
「皇兄不在?」龍天允喃喃重複著。
「嗯。」鈴雲點了點首,接著道:「奴婢聽說皇上在翠微宮,結果去時,宮人說皇上已經歇息了,不敢前去擾了皇上。」忽略掉了高傾城那段,事到如今,這宮裡已沒有人為小姐撐腰了,受了欺負,只能打破牙齒和著血吞,只要小姐能平安就好了,再生枝節也是無意義的。
「皇兄在翠微宮裡歇息?」低低的喃喃瞬時淹沒進落下的雨聲中,龍天允的眸又暗了幾分,如果他沒記錯,翠微宮應該是高傾城的寢宮,那麼……
突然,室內一老么麼打扮的身形岌岌跑了出來,道一聲:「王爺,娘娘她又吐血了……身子下面也滲了血……」
話還未完,鈴雲和芙佩已亟亟跑了進去,龍天允縱使心急如焚,也只能等在外面乾著急,他喚住那婦人的身形:「李麼麼,你的能耐本王自是信的過的,只希望你還要多上些心,她,身子很虛弱!」刻意加重了那個很字,那麼麼自是聽的出來。
在宮裡呆了那麼多年,女人身上的那些事什麼樣的沒見過,沒處理過,這滲血也倒是正常,小產後的血一時也排不乾淨,只是這吐血……又看到五王爺這樣的謹慎,心裡也不免多了幾分沉重,瞧了瞧室內的方向,看了眼五王爺擔心的眉頭,一聲歎息湧上心頭……哎,又是一宗冤債啊!
「小姐,我是芙佩啊,您睜開眼,瞧瞧我,好不好……」
「小姐,已經秋時了,您不是說要摘些葉子麼?這些日子可都落了好些呢,再不摘就來不及了呢……」
不時低喊的喃喃聲夾雜著哭泣自室內斷斷續續傳出,龍天允握拳的手一緊,眉間的糾結又深了幾分……
洛無顏的意識始終昏昏沉沉,隱隱能聽到些雜亂的聲音,卻就是無力的睜不開眼睛,想動也動不了,恍恍惚惚中,似是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龐,爹的,娘的,大哥的,鈴雲的,芙佩的,東方大哥的……還有,龍天擇的……
「顏兒,答應大哥,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啊?」
「無顏妹妹,保重!」
「無顏,答應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顏兒,娘希望你幸福啊!」
……
所有的所有,那麼那麼多的呼喚和叮囑一聲聲交織在腦際,重疊著一幅幅滿含深意的面龐,突然,一陣刻骨的疼痛蔓延,身體的,心上的,早已辨別不清楚是哪裡,只是想伸手,卻發現抬不動,可是那痛那樣深的入了骨,痛到窒息……
倏然,似是聽到一陣簫聲,低低的散在耳畔,嗚咽著,一聲一聲,似在訴說著什麼,又像是在表達著什麼,這簫吹的真好,可是那感覺卻不是她自小所熟悉的,大哥的是清遠昂揚的,這個有些不羈,卻絲毫無法掩飾那種……憂傷!
她突然有些好奇,是何人奏出如此嗚咽哀宛的曲調……
用盡所有的力氣睜開雙眸,仍是半瞇著,卻在入目時聽到身旁歡喜的低呼:「小姐,您終於醒了!」
……
燭影交織著床榻上並肩而枕的兩個身形,一聲聲雨落敲在窗台,突然,床上沉睡的人眉心緊蹙,低沉的音色,含混的吐出:「不要,顏兒,不要……」喃喃著,手攥成拳,眉心糾結的愈發深,痛苦的姿態……
一直未睡著的高傾城半側了身,看著身邊躁動囈語的身形,仔細聽著他喃喃的低語,鳳目一挑,雙眸投出的影暗了幾分,看著似是在噩夢中掙扎的身形,恨恨道著:「你知不知道,現下,我,有多恨你!你愈是這樣,我,就愈是不會放過她!」
「莫然。」揚了聲沖外喚著。
片刻,一個身形走進來,衝著坐在床榻上的人道了聲:「娘娘。」
「去太醫院問問那邊什麼情況了。」高傾城冷冷的聲音吩咐著,
「是。」
……
「王爺,娘娘她醒了。」輕輕的腳步,靠近立在廊簷下的身形,李麼麼如是回著。
月白的衣衫一旋,回過身:「醒了?」
「嗯。總算是脫離了危險,只是怕要到養些日子了。」李麼麼道著,似是還有什麼在猶豫中。
龍天允掩下面上的歡喜,看出了面前人的姿態,接著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李麼麼得了命,也就點了點首,沉沉的聲音緩緩道出:「只是娘娘的身子著實太過虛弱,這一小產,流血甚多,怕是……怕是此後再難有孕!」
此話一出,有如晴天霹靂,驚的龍天允愣在原地,良久才喃喃道出:「李麼麼,僅僅只是小產,不是麼?」宮裡的女人失去孩子的多不勝數,可也從未聽說只小產過便無法再……
李麼麼似瞧出了他的疑惑,這也是她最憂心重重的地方,歎裡口氣,方喃喃道出:「奴才思量萬千,總覺得還是告訴王爺,娘娘她……不是單純的小產,怕是……喝了藥導致!」只是這藥如何喝下,怕是個迷了,若是自己不想要也罷,若是得罪了人,惹了禍,這洛娘娘日後在宮裡怕是要……
良久過後,龍天允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麼麼是宮裡的老人了,應該知曉如何做。」
「王爺放心,奴婢知曉輕重!」李麼麼重重點了下首。
「嗯,回去吧!」龍天允吩咐著,視線早已飄向了關著門的屋內,憂傷的眸裡若有所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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