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際方朦朧亮起,一個陌生的身影就進了唯心院。
鈴雲和芙佩心下納悶,卻還是恭敬的走了上前,看著那副趾高氣昂的太監打扮的人行了一禮,喚道:「公公。」
那人斜睨了兩人一眼,聲音尖細傲慢:「你們主子呢?去請她出來。」
鈴雲猶豫著,心裡暗自思忖著來者會是何人,看這副模樣,應不像是皇上遣來的人才是,而一旁芙佩難得的沒有因來人的傲慢樣子生氣,反而是定定的凝視著面前的身形,心裡也有著一樣的揣測,若是真的要讓小姐喝下……皇上也應該是派李公公前來才是,那現下……
「怎麼著,都聾了?」尖細的聲音陡然拔高,斂回了游神的兩人。
兩人同時抬眸,對上面前有絲怒氣的面龐,嘴裡忙應著:「是。」
不待兩人身形有所動,室內的洛無顏早已循著聲音走了出來:「怎麼了?」話一出口,目光也旋即轉向這裡,在瞧清楚來人時,身形一怔,隱在袖內的手不覺的緊了一下。
那太監看著出來的人,面上的怒氣褪去,仍是無禮的模樣,細長的眼瞇起,看著走過來的身形,笑的很是虛偽,甚至有些詭秘,他道:「洛娘娘,我家主子想請您去一趟。」
洛無顏著一身淡藍素裝,脂粉未施,靜靜立在院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接著輕輕點了下首:「好!」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娘娘,那即刻就動身吧。」斜斜的一瞥,視線打量著週遭,眼神愈發的不屑起來。
「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啊?」芙佩湊上前,滿臉的擔憂,小聲的在她身後問著。
洛無顏回身,對上的是兩雙擔憂的眸,鈴雲的面上也不再沉穩,多了一抹憂慮。
本想說些什麼,可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在轉身的剎那,留下低低淺淺的一句:「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風,吹動落葉,一地的枯黃中,那抹纖細的身影漸漸走遠,直到轉了角消失在視線……
鈴雲的心裡突地跳了下,那種堵悶的感覺那樣強烈且熟悉,就如同……
「我啊,保證一根頭髮也不少的回來,好麼?」清楚的記得臨去邊疆前,小姐巧笑安慰的樣子。
可是,那一次,小姐憔悴疲憊的攤倒在雨中,昏迷了整整兩日,自那以後,原本就纖弱的身子更是愈發的糟糕起來……
想起她方才離去的表情,看似平靜,可她怎會忽略掉那雙眸裡透出的淒涼和絕望!如此想著,她的心更是跳的劇烈,一下一下扑打著,似要彈出胸口,無奈的是,她居然什麼都不能也無法去做……
回眸,芙佩的淚撲簌下落,心頭一驚,她問:「芙佩,怎麼了?怎的哭了?」
身旁的人聞言也是一怔,一臉茫然的看著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鈴雲姐,不知怎的,我心裡格外的難受!小姐,這是要去哪裡啊?」喃喃的聲音散在空中,濃濃的,化不去的擔憂……
洛無顏跟著那太監的身形一步步踱去,卻在轉了角時,一臉怔愣,不由得停下了步子,問著前面的身形:「公公,這是要去哪裡?」怎麼?不是應該去慈安宮麼?這個人不是跟在高皇后身邊終年侍侯著的老太監麼?
「娘娘只管跟著老奴的步子走便是了,問多了又有何用?」此話一出,完全是不屑無禮的姿態,連虛假的禮節都省略了。
洛無顏突然似是明瞭什麼,隱在袖內的手一緊,低低的喃喃問道:「是… …去翠微宮麼?」她記得那是高傾城的寢宮。
前方的身形聞言,回過頭來,斜斜藐了她一眼,尖聲道著:「娘娘倒也還是個明白人。」說完,復又轉回身去,還不忘自鼻腔裡輕哼了一聲。
路程不算太遠,卻走的太過漫長,洛無顏的心裡百轉交迭,她無法去猜測高傾城為何要見她?她合該得到她想要的了……
唇角遂又自嘲的揚起,若是真可笑到要在她面前炫耀和羞辱的話,那當真是無用了,因為她的自尊似乎早已在那個人面前被踐踏的一無是處了……
「你,會後悔的!」猶清楚的記得那天她狠絕的表情裡滿滿的恨意,如一柄尖刀直直的落在她的心裡,即使沒有正中要害,卻在心裡的某個角落生了根,隨時都會,佈滿血的味道……
「洛娘娘,到了,您自個抬步進去吧!」前方刻薄陰陽的聲音突然傳來。
洛無顏瞬時斂回游移的思緒,看著現入眼前的庭院,手心,突然沁出薄薄的汗液,一路涼到心底……
深吸了口氣息,看著初露的晨曦,微微的瞇了眼,睜開時,已是一片平靜,她提起裙角,一步步邁開……
「皇上,這藥,還送去唯心院麼?」李德錄端著宮女剛剛才煎好的湯藥,想了想,還是折回了上元大殿,小心翼翼的問著背對他而立的身形。
一定要如此麼?會不會還有別的辦法?
等待了許久,前方立著的身形沒有半分回應,李德錄無奈的搖了搖頭,長長的歎息聲裡,他已抬了腳步,緩緩往外邁去……
「等等!」低沉的聲音出口,龍天越倏然回身,喚住欲退出殿的身形。
聞言,李德錄立即停下腳步,眸裡有著如釋重負。
「去傳胡太醫來!」命令的聲音,不容遲疑的吩咐著,龍天越沉思的面上沒有表情。
「是!」立即應了聲,李德錄快步退下,眸裡有了一絲喜色,是不是,有轉圜的餘地了……
一路而過,竟是沒有一個宮女,安靜無聲,好似準備好了一切,只等著她的到來。
洛無顏靜藍的衣衫隨著邁出的碎步輕輕的搖曳擺動,簡單綰起的發,只斜斜的插了一支烏木簪,表情平靜無波瀾,即使是在看到映入眼簾的那抹嬌媚身形時,亦只是那樣淺淺的笑著……
高傾城迎著晨曦而立,精緻的妝容,精緻的霓裳,看著視線裡漸漸走近的身形,募地就怔了神,這個女人怎會那樣的淡然恣意,在如此的身份下,在如此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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