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芙蓉花渠盛開,灑下漫天的花海,紛揚的飄絮拂過,夢裡,一片柔和……
她笑的清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面前那愈來愈近的身形,心,卻是止不住的砰砰跳動著,有著難言的激動和一絲絲期待……
她,就要見到了,那個始終纏繞在她腦際的身影……
可是,頃刻間,天地就陡然失去了顏色,週遭一片漆黑,她慌亂的展轉回望,卻是瞧不清任何事物,探手,只抓到一抹薄涼的空氣……
洛無顏,你終究,終究只剩一個人!
淒厲尖銳的聲音響在耳畔,她驚慌的回首,入眼處,模糊的徹底,只有呼嘯的風聲劃過耳畔,爭鳴的撕咧……
那種恐慌和陡然而至的落空感,在心底劃開一道缺口,汩汩的疼痛蔓延開來……
倏然睜開雙眼,沒有柔和的漫天花渠,也沒有薄涼的寂寂沉夜,入眼的是熟悉的雕樑和擺設……
恍然的坐起,洛無顏蒼白的面上有幾滴薄汗滲出,眸中一片噩夢後殘餘的驚慌和迷茫……
試著吞吐出好幾口氣息,整個心神才斂回,只是微微仰首,怔怔的盯著床頂的雕樑發呆。
已經連續三日了,那個夢境總是困擾著自己,而那個模糊的身影卻更加頻繁的走入夢中,卻無論如何努力,就是瞧不清楚那人的模樣,只依稀辯出隱隱的輪廓,在光圈的映照下,仿若天人般,刺目的睜不開雙眼!
門,輕輕的推開,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洛無顏緩緩的側目,看著面前的來人。
「小姐,怎麼了?」鈴雲只瞧了一眼她蒼白面上的驚慌,心裡一揪,便極快的放下手中梳洗的用具,移步上前,走到她身畔。
洛無顏微微垂首,呼出低低的歎息,輕搖了搖頭,而後安撫的笑笑,示意鈴雲不必太過擔憂。
「小姐,是不是做噩夢了?」看出她面上的勉強,鈴雲輕喚一聲,如是問著。
「嗯,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無紡的!」洛無顏雲淡風清的一語帶過,顯然不想再過多的談論這個問題,徒增鈴雲的擔心。
聽出小姐的疲憊,再說自己也有心事,遂鈴雲也不再言語,只是伸手幫她輕解著羅衣。
動作是如往常的輕柔,卻是帶著微微的顫抖,可這細微的動作仍是沒有逃脫過洛無顏的視線,她凝視著她,探手緩緩探手拉下鈴雲的,握在掌心,聲音低緩的有些不真實。
「鈴雲,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洛無顏的神情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決,看著面前咬唇垂首的鈴雲,心裡的猜測更是愈發的肯定,三天了,比她預想的還要快一些。
鈴雲仍舊垂首不發一語,塵封的某些記憶陡然浮現……
鈴雲,這一生,我若嫁不到願與我一心白首的人,那麼那樣平分而出的愛情我寧可不要,還不如與詩書相伴一生來的快樂些!
遙遠的聲音響起,那一年,小姐尚未及笄,稚嫩的聲音裡已有幾許沉穩,臉上卻是滿滿的篤定!
心,突然狠狠的糾起,疼的愈發糾結!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小姐不該應下婚事,更不該嫁入皇宮?
可是,兩個人明明是那樣般配啊!為何,上天要開這樣的玩笑?又為何,一夕間,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
洛無顏盯著面前的人好一會兒,瞧著她愈來愈慘白的面色,輕歎一聲,仍是握著她的手:「鈴雲,不要隱瞞我!我,比你想像中的要堅強!」她的聲音低沉沙啞,有著隱隱的疲憊。不管怎樣,她想要鈴雲告訴她實情,不然,她會覺得自己活在所有人的欺騙裡,那樣一來,似乎連她的人生,都是謊言!
強抑住奪眶欲出的淚水,鈴雲的聲音很輕很輕,卻足夠她聽的清楚:「殿下……在前廳!」
那聲音細弱蚊蠅,帶著隱隱的心疼和不忍,洛無顏眸中的清淺散去,斂回心神,面上如斯的清冷,這才發現,外面已是喧囂一片,忙碌的聲音不斷!偶爾還能依稀聽到幾句宮人們的交談。
「是麼?」只是薄純微啟,洛無顏淡淡的聲音恍若從很遠處飄來。
鈴雲的眸中已有淚水凝集,眼看著就要落下。
「殿下在前廳,正在命人佈置喜堂!」低低的道出,鈴雲抬首的瞬間,眸中竟是濃的化不開的憂傷。
洛無顏的背身陡然一僵,仍是面無表情的清冷,視線望著遠方,心裡的那道缺口卻是愈發的撕裂開來,有汩汩的疼痛蔓延……
如果說先前還有那麼僅存的一點點希冀的話,那鈴雲的話無疑是將一切都打碎……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欺騙自己!
看著屋簷上融化的薄雪,正化成水滴蜿蜒滑下,暮春的三月很快就要來了,洛無顏淺淺的勾起唇角,卻是無絲毫的笑意和暖意……
龍天越,你要我相信你!而這,就是你回報給我的信任麼?
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在所有人都知道的結局裡依然幻想著會出現奇跡,依然希冀著那些不真實的想望,在一出早該落下的帷幕裡,她上演著一個人的獨舞,卻不知結局早已注定,而那個最後才知曉的人,就是她,那個始終被蒙在事實裡的傻瓜……
人人都道她聰慧絕倫,卻想不到……
「鈴雲,梳洗吧!」語氣,從未有過的堅決,一如當初看到爹拿回的聖旨時,她清冷的聲音,看著立在廳堂內的所有人,淡淡道著:「爹,我嫁!」
那樣絕世傲然的姿態,有著不容褻瀆的威嚴,纖弱的身軀下卻是令人心疼的脆弱!
為了洛家不擔上欺君的罪名,她毅然決然的選擇那條自己最不想踏上的路——嫁進皇宮!
而今,為了洛家在世人面前僅剩的尊嚴,為了自己在他面前僅剩的驕傲,她毅然決然的選擇退出——退出那個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的世界,退開那個人的身邊!
透過銅鏡,看著最後一支步搖綰在髮髻,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靨,帶著決絕的淒清,如一朵鳶尾花,盛開綻放,瞬間,又消弭了去,只是眸中的溫潤再也沒有……
隱隱有腳步聲傳來,接踵而至的是宮人們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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