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安淺淺塞了進去,沈可兒也一屁股坐了進來。
「安姐姐,我瞧你臉色差的很,不會是害怕吧!」
安淺淺睫毛顫了兩顫,握在前方橫桿上的小手又緊了緊,沒有說話。
摩天輪緩緩動了起來,安淺淺卻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在摩天輪轉動的速度不大快,但安淺淺依舊能感到心跳一波快過一波。
大約是到了至高點,沈可兒突然開始說話。
「雖然我不知道冷哥哥為什麼這麼喜歡你,不過,你覺得,你真的可以給冷哥哥幸福麼,你知不知道,這腳下的大好風光,如果只有一個人看,是會寂寞的…」她的聲音空前柔軟,帶著憂傷的調子,不知在說自己還是在說誰。
窗外的雨似是越下越大,安淺淺聽著雨聲,一顆心空前的亂著。
她說得不錯,無論外面的風光有多美,她永遠都不可能陪他一起看。
「只是坐一坐摩天輪,你的身子就抖成這樣,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冷哥哥其實更喜歡坐過山車,在巴黎的時候,他不開心的時候,總是我陪他一起去坐的!」
巴黎?他幾時去過巴黎,可她說得沒錯,她確實不知道,原來他最愛坐的居然是過山車…
安淺淺本在發愣,一旁的沈可兒卻忽然開口。
「你愛冷哥哥麼?」安淺淺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一愣,來不及思索,摩天輪已經降落下來。
沈可兒突然攥了她的手腕將她拖了出去,漫天大雨中,沈可兒脆聲開口。
「你如果愛冷哥哥,就跟我一起去坐過山車!」
安淺淺的眼睛慢慢睜大,她驚恐的搖著頭,卻聽沈可兒忽而笑了起來,癲狂,卻也刺痛。
「沈哥哥那麼愛你,那麼的愛你,你今天必須和我上去,我且要讓你嘗一嘗,坐在那上面聽著一波高過一波的尖叫卻不能開口的感覺是個什麼滋味,你知不知道,沈哥哥每次坐在上面的時候,手中拿的都是你的照片!你知不知道!」
沈可兒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愈發用力,安淺淺奮力的掙扎,想要逃脫,沈可兒卻突然一個用力將她扯進懷裡,她帶著香氣的唇貼在她的耳側,而後涼涼的吐出一句話來。
「如果不能陪他幸福,那不如就去死吧!」
安淺淺猛地停了掙扎,大雨中,他嬌弱的身子僵硬得如同木偶,耳邊儘是沈可兒的那一句——如果不能陪他幸福,那不如就去死吧!
沈可兒不再強硬的拉安淺淺,安淺淺卻是一點一點的邁著步子跟在身後,她臉上的表情呆呆的,空洞無神的大眼睛愈發找不到焦距,雨水打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很憂傷,很憂傷…
由於下雨的緣故,過山車本是沒有人坐的,但沈可兒堅持扔了一疊鈔票,管理人員這才同意運行。
沈可兒將安淺淺扶了上去,為她綁好了安全帶,然後轉過身對管理人員說:」我姐姐今天心情不好,你們只管開,她不喊停,你們就不要停…」
操作機器的工作人員有些為難。
「小姐,如果遊客在我們的遊樂園中出了意外,我們的遊樂園是要負責人的,另外,我瞧著您這位姐姐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沈可兒也算乾脆,她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說:「那就開一次好了。」
反正馬克說了,只要想辦法把她弄進那家醫院去就可以了…
過山車上,安淺淺如布娃娃般呆呆的坐著。此刻,她並沒有像許多垂死的人一樣淚流滿面的回憶著誰,相反,她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的,濃濃的白霧。
沒有想起冷言,她自己也有些意外。可是,她的心卻空空的,似乎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很重要,很重要…
「好了,快開吧!沒看見我姐姐需要發洩麼!」沈可兒在一旁涼涼的開口,工作人員扳下一旁的控制開關,只聽得一陣轟鳴…
大雨中,安淺淺獨自一人坐在過山車上,如零碎的破布,時間每過一秒她的臉就慘白十分。
沒有任何的前奏,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安淺淺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她緊握著拳頭,極力的控制著心跳,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吸,卻反而讓呼吸更加困難。心跳越來越來急,幾乎要從胸膛跳出來,這一次的難過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只覺得心口猛地傳來一陣劇痛,眼前陷入更深的黑暗。
電光火石間,一張臉突然在她腦海中浮現,微挑的眉,精緻的五官,邪邪的笑著,一聲一聲喚著她的名字。
「蕭念…」一聲細碎的呢喃,她鼻間的最後一縷氣息飄散,身體直接如同一灘爛泥軟了下去。
管理人員見情況不對,強行停了過山車,兩個全副武裝的救援人員爬到高處將安淺淺台了下來,平放在地上。
地上的女子,有著柔美清純的五官,此刻臉色卻慘白如紙,眉宇間更是凝了濃濃的死氣,她的唇微微張著,拳頭還微微蜷著,髮絲濡濕的黏在她臉上,更顯嬌柔。
「快,把氧氣罩給她,送醫院!」一旁的管理人員心知自己闖了大禍,漲紅著一張臉慌亂的指揮,卻被沈可兒攔下。
「她是我姐姐,我會送她去醫院的!」
說完,獨自一人攙起安淺淺的身子離去。
雨不停的下著,她側目看著身邊這個或許已經死了的女人,心中一片洶湧。
原來,她比她想像中要愛冷哥哥!
到達第四醫院的時候,安淺淺直接被送往了急救室,急救台被推得匆匆忙忙。
在路過一條十字走廊時,一旁的外科病房裡忽然衝出一個小孩兒,七八歲的模樣,長得粉妝玉砌格外可愛,一雙眼睛泛著淡青色,他手上纏著繃帶,腳上沒有穿鞋,一雙大眼睛裡滿是焦急。
「媽咪!」他的聲音驚動了緊隨在他身後跟出的英俊男子。
「爹地,我剛剛看到媽咪了!」糰子一張小臉上儘是驚慌,落入眼前一雙滿是痛楚的墨綠色眸中,暈出一地荒涼。
「寧寧,你看錯了…」蕭念低聲開口,將糰子一把抱了起來,轉身要走,卻被糰子狠狠咬在肩膀。
「爹地,我真的看到媽咪了,她好像生病了,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剛剛推進急診室裡去了…」
蕭念眸中掠過些許暗色,抱著糰子朝急診室門口走去。
*急診室內*
「馬克先生,剛剛外面有位年輕的先生詢問過這位小姐的情況,我已經如實相告了。」長相甜美的小護士柔聲開口。
馬克將手中的注射器推了推,將臉上的口罩攏了攏,轉身將藥物推向安淺淺體內。
這才沒有幾天,她就又被弄成這幅樣子,這沈可兒也夠狠的,他只說將她弄到醫院裡來就可以,她卻幾乎將她弄死了才送來。
急診室的門緩緩打開,帶著金框眼睛的主治醫生走了出來,蕭念急急的迎了上去。
「裡面那位小姐怎麼樣了?」
醫生似是有些疑惑,挑了挑眉。
「你是說那位安小姐麼?」
蕭念點頭,人已按捺不住想要衝進去。
「她的情況很不好,可能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你要是想看她,一會兒去重症病房吧!」說完,醫生舉步離去。
一張病床自急救室中緩緩推出,蕭念的一顆心卻在那一顆起起落落。
他眼中的情緒很複雜,有失而復得的欣喜,那種欣喜讓他想要衝上去將她緊緊摟進懷裡。可是,他卻不能,她的樣子脆弱的如同一碰就要碎掉的玻璃娃娃,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他甚至看不到她胸口的起伏…
眼前是他日思夜想,夜思日想深愛著的女人,他卻只能站在一旁呆呆的看著,看著她被推進冰冷的病房,看著她的手無力的垂在兩側,看著她細細的眉擰得痛楚而嬌弱。
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抱她一下都不行…
踉蹌著跟在病床後,蕭念一把推開病房的門,卻只能站在門口,連向前走一步,都和艱難。
他在怕,怕躺在那裡的容顏忽然變成他所陌生的,怕那監測著她生命的儀器因著他的動作忽而發生變化,他更怕,他們好不容易重新遇到,他卻要為她操辦葬禮。
如果是這樣,那他情緣她還活著,活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也好,活在別的男人身邊也好,將他徹徹底底的遺忘也好。
只要她還活著,他願意一個人守這餘生的寂寞…
安淺淺,我真的好想你…
糰子已經在一旁嗚嗚的哭了起來,不只是高興還是傷心,不知道和蕭念是不是同樣的心情。
安淺淺靜靜躺在那裡的樣子是真的太過安靜,太過蒼白。
就如同,死去一般…
不遠處,帶了金框眼睛的醫生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能看到一向冷冽的蕭大公子露出這種表情,可真是不大容易…
看來,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要簡單。眼下看來,只要他稍稍動些手腳,讓那個女人死個透,就能讓他痛不欲生。
不過這樣,就太不好玩兒了。
他若是單純的要他死,也不需要這麼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