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傍晚時分,毒日已落,乾燥悶熱的氣息稍稍褪去,偶爾吹來涼爽的夜風。
於菲聽說小蘭的爸爸從城市裡回來並為小蘭買的一本漫畫書,在這個偏僻的山村能找到一本書就是很稀奇的了更別說是一本很吸引小孩子的漫畫了,晚飯後拉著自己的神棍表哥龍飛一起瞞著家人偷偷的找小蘭看漫畫去了。
因為自己從小就是在山村裡長大的,那裡高山險峻,深潭依傍,道路難通,人煙稀少,故而住這裡的人也是寥寥可數,因而每家每戶相隔較遠。二人要到小蘭的家裡需得過的一個鴻溝,溝南不遠便是她家。
於菲本是很膽小的,但有表哥龍飛的陪同和漫畫的誘惑下,鼓足膽量毅然去了小蘭的家。由於天色垂暮如淡墨塗染,山路崎嶇,到了鴻溝時已是夜黑霧濃,此時二人行的大汗淋漓,口舌乾燥,咽喉渴得也直冒煙。
「表哥,我走不動了,我要喝水。」於菲拉住龍飛的衣袖撒嬌說。
「這荒郊野外的上哪喝水去,在堅持下過了這個溝就到她家了。」
「我不,我就要喝水。」
龍飛聞言也不生氣停下腳步說:「喝水是吧?」
「嗯,原來表哥有水啊,怎麼不早點拿出來啊?害的人家現在渴的要命。」於菲面露喜色埋怨龍飛。
「我這裡有三種水,有口水、汗水還有尿水,你想喝那種?」
「你……你混蛋……」於菲氣的臉色通紅忽而委屈得大哭了起來,「我告訴爺爺你又欺負我,嗚嗚嗚……」
「好了別哭了,快點趕路吧,當初可是你硬拉著我來的,現在想臨陣退縮那可不行。」龍飛強硬拉住於菲的胳膊向前行去。
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已過了鴻溝向南走了兩三里的路,可始終是見不到小蘭的家,龍飛暗暗焦急,恐怕是迷路了,而卻前方只有一個山坡已然沒了路可走了。
「表哥,我好渴,我要喝水,要喝水。」於菲一路上竟樂此不疲的嚷叫著,龍飛也懶得搭理於菲喋喋不休的叫嚷,藉著星光看了看四周環境,山坡陡峭,怪石嶙峋,幾棵枯樹零星的斜插在四周,枯樹一旁有一坑死水。
龍飛見狀凝眉苦思,突然一個黑色鬼魅的人影立現眼前,「要喝水麼?」龍飛不自覺的嚇得向後退了幾步,而一旁叫嚷著要喝水的於菲嚇得哇的一聲躲在龍飛身後哭了起來。
皎潔的月光灑在那個人影身上,龍飛看清了此人的大致衣容,原來是一個婦人,穿著一身帶大襟的花布衣,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在朦朧的月色中看不清婦人的容貌。
婦人又道:「你們是不是要去小蘭家?」
躲在龍飛身後的於菲聞言破涕而笑道:「是……是的!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婦人微笑道:「我是小蘭的鄰居,今晚她來我家玩的時候說她的朋友要來找她看漫畫書,而且又有誰家孩子會沒事半夜到這裡來?想必你就是她口中所說的要來看漫畫書的朋友吧?」
於菲喜出望外道:「是的,那你能帶我們去她家麼?」
婦人點了點頭。
龍飛面無表情的說:「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然家裡人就會找到這裡了。」說罷就要拉著於菲轉身離去。
「不,我不走,我要看漫畫書。」於菲執拗道。
龍飛對這個死驢子脾氣表妹真是無可奈何,看了一眼婦人說:「那就請你帶路吧!」
婦人指了指那幾棵枯樹旁的一間用稻草樹枝搭建的茅屋,裡面燈光閃爍,茅屋前也搭了一個簡易的涼棚,用來乘涼、做飯之用。龍飛看了一眼身前的茅屋,臉色開始凝重,默默的跟在婦女身後並緊緊的握住於菲的小手。
「這不是小蘭家,你騙我。」於菲努著小嘴說。
婦人聞言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這是我家,你不是嚷嚷著要喝水麼,所以我就先帶你到我家喝些水再去她家。」
於菲一聽到喝水就甩開龍飛的手顯得很是興奮說:「好,我現在渴得要命,先喝水再去,嘻嘻——」龍飛眉頭微微一皺,旋即跟上於菲走進了茅屋中。茅屋中擺設簡單,燭光閃爍。
龍飛問懷抱嬰兒的婦人:「家裡只有你和孩子麼?」
婦人說:「我男人去城裡打工了,過幾天就會回來。」
龍飛哦了一聲又說:「我幫你抱著孩子,你去給我表妹倒茶吧!」
婦人神情微變很不自然的笑著說:「不……不用,他睡著了,放在床上就行了。」說完轉身進了裡屋將嬰兒放下後出來就匆匆去了涼亭。
龍飛拉著於菲神秘一笑笑道:「表妹,在喝水之前我帶你看樣好東西,保證你一定滿意。」
於菲聞言精神一振說:「什麼東西?在哪裡?」
「噓——小聲點,跟我來就行了。」說完龍飛領著於菲悄然走進了裡屋,裡屋中沒有燈燭照亮顯然一片的漆黑,隨之聞到來一股莫名的腐木味。
「表哥,這裡屋什麼怪味啊?怎麼有股騷臭的味啊?」
「嘿嘿——過會就知道了。」
於菲嗯了一聲緊緊的抓住龍飛的手,在黑暗中不明龍飛要幹什麼,心中自是又興奮又恐懼。
忽而聽到龍飛輕聲說:「找到了,嘿嘿……」
「到底是什麼東西?」龍飛拉住於菲的手走出裡屋。
於菲看到龍飛懷中抱著那婦人的嬰兒甚是詫異,「你抱人家孩子幹什麼?」
「孩子?不見得吧?你在看看這是什麼?」說龍飛咬破食指在那個嬰兒眉心處畫了一道血符,登時嬰兒發出一道微弱紅光化成一根紅色斷木,斷木偶爾發出淡淡清香。
龍飛見到婦人端著一壺茶水上來,慌忙將紅斷木藏於身後並對於菲使了一個眼色,二人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婦人將茶水放在木桌上,似乎嗅到了紅斷木的淡香臉色一變旋即對著龍飛二人一笑說:「你們都渴壞了吧,快喝水吧!」婦人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於菲和龍飛登時將杯中的茶喝淨,「大嫂還有麼?我還要喝。」於菲說。
婦人笑的很是陰險,嬌笑說道:「行行,我這多的是,只要你們有命喝。」
於菲一驚,「大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龍飛這是說道:「傻丫頭,你還不明白麼,她要害我們。」
「為什麼啊?我們有沒得罪她?」
龍飛哭笑不得說:「她是狐妖要吸我們的精血。」
於菲這時候才知道害怕,臉色嚇得慘綠,「我們怎麼辦?我還沒看漫畫呢可不想死。」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看漫畫?龍飛對這個腦殘表妹徹底無語了。龍飛衝著婦人喊道:「你可別逼我,要不然我就出我的致命絕招。」
婦人不屑道:「好啊,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致命絕招。」
龍飛對躲在身後的表妹低聲說:「表妹,我數到三你就向門外跑,知道麼?」於菲點了點頭。
「那你準備好,我開始數了,三——跑。」於菲楞了一下,旋即回過神狠狠的瞪了龍飛一眼,便慌忙向門外跑。
婦人見狀身子一晃已到門口,擋在於菲前面嫵媚一笑道:「你怎麼不跑了?嘿嘿,今晚你們就是我的晚餐。」
龍飛衝著婦人大喝一聲:「狐妖看招。」
婦人扭頭向龍飛看去,只見他急速將穿的短褲拉到膝蓋,裸著下體並得意衝著自己笑著說:「厲害吧?這絕招你應該沒有吧,是不是很大啊?」
婦人啐了一口閉上眼道:「你好不要臉。」
龍飛趁她閉眼之時,提上褲子拉起於菲飛速跑出茅屋。
於菲臉不經意看了龍飛下體一眼,迅速收住眼光臉色變的紅撲撲的說:「表哥你真是太噁心了,竟然脫褲子。」
龍飛正要反駁,忽而肚子一痛,於菲也摀住肚子說:「表哥,我肚子好痛啊。怎麼回事啊?」
「怎麼回事?當然是剛才喝的茶水的事了。」龍飛拿出紅色斷木深深的吸了一口,從中發出的淡香,絞痛之感稍減。
「來嗅幾下,就沒事了。」龍飛將紅色斷木遞給於菲,於菲接過斷木忽而陰陰笑道:「血靈木終還是我的,誰也拿不走的,哈哈,你也不例外。」
突然於菲面目猙獰異常的可怕。滿臉長滿毛茸茸的綠毛,狹長的眼睛放出幽藍的寒光,參差著兩排犬牙。龍飛大驚,這……這還是自己的表妹麼?「狐妖,我表妹呢?你把我表妹怎麼了?」
「於菲」咯咯嬌笑說:「我把她吃了,味道還不錯呢。」
龍飛一聽於菲竟在這片刻已被狐妖吃了,心中焦急萬分。 表妹死了,那自己回去該怎麼對舅舅外公他們交代呢,瑪的,老子給你拼了。
龍飛與外公從小就和外公一起生活,外公年輕時是在道觀學道,到了文革破四舊的時候道觀被那些憤青砸的砸摔的摔,每個道士都被戴上紅色的辣椒高帽並綁在木樁上遊行幾日便放了,從此所謂的道士只有默默無名的回到老家結婚生子,龍飛的外公就是其中的一人。而龍飛從小就父母雙亡所以就和外公生活在一起,外公看他天資聰慧,天具良能是一個學道的好料子,所以將自己畢生所學傳授於龍飛。和外公雖然學了十幾年,但龍飛從小就是那種搗蛋頑皮的孩子那肯靜下心去學那些易經、奇門遁甲之類的書籍,平時又是心不在焉的聽著外公講解一些道法的修煉和運用,所以龍飛就學了半吊子的道法,對所謂的道也參悟的片片碎碎。
龍飛虎步向前一踏右掌劈出,「於菲」身形一閃輕鬆躲過,龍飛掌變拳又衝「於菲」打去。「於菲」嬌笑一聲,連足踢出迎向龍飛的拳頭。二人一碰即開,龍飛右拳吃痛倒退幾步隨即突變身形,踏出七星步,咬破食指隔空畫符。由於上學的緣故外公也很少督促龍飛練習畫符,所以血符畫的有些生硬。血符片刻畫成,口中念道:「臨、兵、斗、者、列、前、行——破邪!」右腳在地上又畫出一個伏魔八卦,並同時將血符打出。
血符在空中發出耀眼的紅色光芒猶若一道令牌急速向「於菲」飛去。「於菲」見狀神色惶恐,拿出血靈木,在上面滴了一滴自己的血。血靈木登時變的光彩奪目,「於菲」輕喝一聲:「去!」血靈木發出破空之聲,捲起周圍的氣流並帶動著斷草殘木形成,一股紅色熱流迎向血符。「辟——啪——」一聲巨響打破了靜謐的夜空,破曉的夜空劃出一道彩色流光飛向龍飛,彩色流光外圍聚了一團黑氣。
原來狐妖見血靈木將血符化解後,乘機吐出一團黑色毒氣,又暗使出一股靈力加大血靈木的能量射向龍飛,毒氣在離龍飛不到兩米的距離依然散開,並有意識的圍在龍飛的週身。龍飛不經意吸了一口騷臭的毒氣突然渾身癱軟刺痛,猶若寒刀在身上一刀刀的凌遲般,五臟六腑也依然翻江倒海的攪動,此時流光似地血靈木也已到眼前。
難道我龍飛今晚就要掛了?正在絕望之時,一道黑色黑影揮出一道金光擋在自己眼前輕易地將血靈木的能量化解掉。
「外公——表妹她——」一句話未盡龍飛已昏厥倒在地上。
於菲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片慘淡恐怖的墳墓中,清冷的月光照在冰冷的墓碑上給你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烏鴉在墓碑旁的槐樹枝頭淒涼啼鳴,叫聲淒厲驚心。
於菲蜷縮著身子,帶著哭聲喊著龍飛的名字。 見四處陰森森的死寂一片,嚇得抱膝大哭了起來,突然後背一沉,一隻如枯枝的手搭在於菲的肩上。於菲哭聲立止,面色慘綠,僵立片刻。
哇的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不要害我,我不是壞人,嗚嗚……我真的不是壞人。」於菲摀住小臉嚎啕大哭起來。
「小姑娘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惡意,只是想讓你幫我把我的骸骨送到我兒子家。」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入於菲耳中。「只要你不害我,什麼事情我都答應你。」於菲一時情急,說完就開始後悔了,如果是那鬼覺得一個人寂寞要自己陪她,那該如何是好?但好像聽她說要自己把她的骸骨送到她兒子家,真的只是這樣麼?
忽而有聽到一聲長歎,沙啞聲又起:「我去外地看我的閨女,結果在半途中遭了劫匪將我的財物洗劫一空也就罷了,誰知他們又害我性命。現在我只能做一個異地的孤魂野鬼,並且不能回家看看我那苦命的孩兒。」
於菲聽罷心生同情憐憫之感,緩緩的將雙手放下,睜開雙眼。但見一個身穿灰色暗花斑的布衫,銀髮垂胸,面容慈祥,慘白無血絲的臉和三寸金蓮的繡花鞋在詭異的月光下仍顯得刺眼恐怖。
於菲硬著發麻的頭皮,鼓起勇氣說:「你兒子住在什麼地方?還有你的骸……骸骨埋在哪裡?」
「就在那個墳崗上,這裡有很多厲鬼,我幫你躲過他們,你把我的骸骨送到我家之後我會讓我兒子送你回去的。」
於菲隨著老鬼去了不遠的墳崗上將骸骨挖了出來,途中在老鬼的指引下躲過眾多的惡鬼凶煞。最終將老人屍骸送到她兒子家中,老人又托夢與兒子將於菲送到家中。
到家中,又聽了龍飛的經歷,很是詫異自己為什麼喝了狐妖的毒茶後竟安然無事?這個問題就連自己博學多識的爺爺也不知道,這始終是一個謎。無論怎樣自己能無恙的回來這才是最重要的,這件事不久已然在腦中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