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清晨,越來越冷了。王凌起得很早,到處白茫茫一片霧的世界。為了替臥病在床的老父親採藥,王凌背著背蔞拿著鐮鉤匆匆的出了門,在路上邊走著邊打哆嗦。
走到臨山的小路時,他抖得更歷害了,因為他看到前面廢棄的茅棚下躺著個人。這麼冷的天,誰會在這種不避風不避雨的破草房過夜?難道是死人?王凌生性膽小,一想到那是死人,王凌嚇得腳僵在那裡。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後退,站在原地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好在太陽極力突破霧層,已開始一天的運程了。
身上被太陽曬得有點舒服,王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身體,嚥了一口口水轉身想走。可父親的藥還沒著落,家裡又沒幾個子兒,買不起診所裡那昂貴的中藥。王凌又轉身過去,把臉偏向另一邊。走到茅棚旁的時候,王凌的一點好奇心驅使他轉頭瞧了一眼。這一瞧王凌就看到了躺在那裡的是個女人,而且還是隔壁的寡婦王二嬸。王凌看到是熟人,膽子稍大了一點,他對躺在地上的王二嬸叫:「二嬸,你咋躺在這裡?瞧這天多涼。」說著,王凌伸手去拉王二嬸的手。發現王二嬸的手冰涼僵硬,探手在她鼻子下,氣息全無。王凌慌了,趕緊背著背簍拿著鐮鉤回頭往村裡跑去。一口氣跑到村門口,在寡婦王二嬸家裡過了夜正出來的村長看到來人,趕緊躲在一邊。當村長看清楚來人是王凌時,他就自自然然的走出來。叫住像逃亡一樣跑過來的王凌:「我說王凌,一大清早的像條瘋狗一樣跑,什麼事急成那樣?」王凌跑得太快,沒看到村長從哪裡出現。聽到村長叫喚,一個急剎車差點摔跤,站穩了腳後才一臉驚恐的對村長說:「村……村長,王二嬸沒……沒氣了,就在山腳那……破茅棚裡。」
村長愣了會,他剛從王二嬸家出來,兩人親親熱熱了一個晚上。才剛分開,就聽王凌說王二嬸在破茅棚裡。心裡想是不是這王凌知道了他與王二嬸的醜事,在這裡編故事引他入圈套呢。這樣想著,他就心虛起來。臉上的表情由不屑變成笑容滿面,並拉住王凌的手說:「王凌,你看咱們都叔侄二十多年了,眼看你從小毛孩長成有為青年了。我這些年來一直忙,都沒請你吃過一頓飯。我看,今天咋們去清茶館喝早茶吧。」王凌情緒稍微平息點了,聽到村長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心裡更是急。由於窮,平時村長就不把他當人看,更別說稱讚他有為青年了。王凌來不及想清楚村長今天的反常,一個勁的跟村長解釋:「村長,我是真的看到了。不信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天這麼冷,二嬸她對咱家也不錯,現在她人死了。總得找人把她的屍體拉回來安頓好啊。」
村長又是一愣,以為他嫌自己太寒酸。一般做了壞事,被人知道,都得用好處費堵嘴,電視裡都這樣演的。於是村長把手搭到王凌的肩上。看上去,就像一對父子。村長低聲說:「這麼著吧,我給你爹買藥去,一會送到你家裡來。那事你千萬別聲張呵,我這就去。」說完村長屁溜就走了。留下王凌傻愣想了很久,都沒弄明白這是哪門跟哪門。
正在這時,二嬸從屋裡走出來,叫了正在發愣的王凌:「凌子,你跟誰在吱吱喳喳的呢?大清早的站這兒幹啥?」王凌聽到熟悉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臉色蒼白的用手指著王二嬸,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好半天回過神,啊的一聲慌忙轉身又像逃亡一樣跑回自己家裡。王二嬸輕斥一聲:愣傻的,見鬼了不成?
下午村長送藥來的時候,畏畏縮縮的左右查看有沒有人。然後才跨進了王凌的院子,一改往日的盛氣凌人。他坐在王凌父親的床邊,歎息的說了一聲同情的話,又對王子凌說:「賢侄,以後我們得對你們家多關照,你們家確實困難。再不幫你們,我就不是人了。」說完又小聲的加一句:「那事別聲張啊!」然後才起身走出去,走出門口時,像來的時候一樣,又畏畏縮縮的看了看四周。
王凌他怎麼也想不通,明明看到王二嬸躺在那裡連氣都沒了。怎麼一會又在她自個兒屋裡呢?村長又怎麼突然對他那麼好呢?王凌想著就想去山邊那個小茅棚再去看看,難不成真的鬧鬼了?王凌不寒而慄。走到門口的時候,看看天色快黑了,就跟父親交待了一聲:「爹,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
平時王凌膽小得很,看見蛇都要抖一天。這回竟鬼使神差的想去再探究竟,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快要走到茅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遠遠的看到茅棚裡竟然有火光,還有人影晃動。王凌定睛一看,那不是王屠夫麻子嗎?平時就愛欺負人,一次還當著王凌的面把肉扔到狗嘴裡並罵王凌狗都不如。王凌本不想叫他,可是看到他天黑了還在破茅棚裡燒火,感覺有點奇怪,就走了過去。王凌走到王屠夫身後,王屠夫正在烤火,動也不動。王凌拍了拍他的肩膀:「麻子,你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生火?」沒有聽到回答,王凌怕早上的那一幕重演,心怦怦跳著後退了幾步。這時,麻子轉身對王凌說:「來,再喝一杯。」醉歪歪的伸出一隻胳膊向王凌揮了揮,原來是醉酒了。王凌心裡踏實了點。本來想扶他回村裡去,可是想起以前王屠夫的所作所為,心裡不平起來。轉身回了村裡。
第二天早上,王凌去井邊挑水,正好碰上王屠夫的老婆在井邊洗菜。王凌想起昨晚王屠夫酒醉後在破茅棚裡過夜,事後沒告訴他家人,良心上有點過意不去。便小心翼翼的問:「王屠夫回來了沒有?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王屠夫的老婆被他問的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話:「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昨天感冒發燒一天都沒有出門,昨晚天沒黑就服伺他睡了,今天還躺在床上呢。」王凌驚叫一聲:「昨天他喝醉了在山邊那個破茅棚烤火啊,我親眼看到的,還搭腔了呢。」王屠夫老婆眼神怪怪的看著王凌,低頭走了,嘴裡還嘀咕著:「見鬼了這是。」
王凌坐在井邊,想著這怪異的事情。自己明明都看到他了,碰到他肩膀了,也搭腔了。真是見鬼了。
正午的太陽有點燥,曬得王凌眼睛不敢睜開。
王凌在院子裡洗著蘿蔔,又一片一片的勻稱的切開。這時外面傳來叫喊聲:「要下雨了,快收東西。」王凌抬頭看看天色,果然一塊很大的烏雲慢慢移向太陽,很快就遮住了陽光。王凌聽到院子外不停的有奔跑的腳步聲,跟著,好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在地裡田里幹活的人們都從地裡田里跑回來,雨下得不留餘地。半個小時後,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王凌感覺出了事,他的右眼自下雨時就跳個不停。
他不安的走到村裡,又走到村口,看到一個一個都往村外跑。王凌看到小賣部的阿六也跟著人群小步跑到村外去,王凌叫住他問:「六子,你們這是去哪兒?怎麼這麼多人?」六子急匆匆的邊跑邊轉頭回他說:「王二嬸死了,去看看!」王凌一聽,也跟著追跑出去,「六子,王二嬸怎麼死了?」六子說:「我聽說剛才下大雨,大家急著往回趕,王二嬸在山上撿柴禾。下山的時候沖得太猛,摔了個朝天跤,死在山邊那個破茅棚下面。」
王凌心一緊,前天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又劃過腦海。
果然,王二嬸躺在那裡跟那天早上王凌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樣。王凌悄悄從圍觀的人群中退了出來,回村後直接往王屠夫家走去。
王屠夫沒有在家,去鎮上賣豬肉去了。王屠夫老婆在喂雞,邊撒著米邊學著雞叫,喚攏雞群。王凌站在他家院門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王屠夫的老婆看到他,面無表情的問:「啥事?」王凌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臉孔,轉身走了。走了兩步,王凌想想這樣走了不妥,於是回頭說了句:「要你家麻子天黑不要去山邊那小茅棚。」王屠夫老婆狠狠的扔過來一把米:「你這個天殺的,什麼話不好說,說這些煞景話。」王凌轉身就跑。
果然,那天晚上就聽到了哭聲,聲音是王屠夫老婆的。
王屠夫的屍體是守林人回來時發現的,天黑得差不多時就在那小茅棚裡,旁邊還有一堆燃盡的火堆以及一個酒瓶。屍檢後發現是酒精引發了他的急性肺癌而死的。
晚上,王凌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部,翻來覆去睡不著。
王凌第二天一出門就被披頭散髮的王屠夫老婆追著打。
後來,王凌老是看到有人在某個地方出現,過不了多久,那個人就會在王凌看到的地方去世。所以,村人都說王凌患了毒咒,誰看到都可以打他。王凌就在人們的追打唾罵中躲躲藏藏度過了餘生,連他父親死了都不敢回去。
最後,王凌凍死在小茅棚裡。日曬雨淋三天後才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