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臨陽市的大街上人潮湧動,灼熱的陽光將整個市區包裹在其中,任憑街市上色彩斑斕,卻也是在這強烈的陽光中黯然失色,顯得蒼白無力,反而被日光染上了毫無生氣的淡黃色,夜幕在不知不覺中來臨,街市不再像白天那樣灼熱,卻依舊如白天那樣繁華。聽人說,安雲市是個人才寶地,男人有才,女人有貌,行在街上,到處可見一對對小情侶在盡情享受著愛情的甜蜜,他們才不管什麼傳統道德,家長反對,只想讓自己在青春的愛情中綻放光彩,就算付出一切也無怨無悔。
此刻,在一個名為美食小居的門店外面站著一個女生,衣著色彩奪目,紅色短褲配上黃色低胸裝,加上其引以為傲的美麗臉龐和婀娜身姿,不時引來行人的回首。而她卻早已習慣了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只是盯著手機屏幕,時不時地抬頭看看四周。她是安雲市大二的學生,名叫陳雅菲,老家在偏遠的山村,家境貧寒,但她沒有辜負年邁老父的的期望,憑著自己的努力考入了臨陽師範學院,雖然這不是一所很優秀的大學,但足以使生在鄉村未見過世面的陳雅菲心滿意足。本想考入大學後努力學習,完成自己考研的夢想,卻經不住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的誘惑,和一個名叫張林的同級男生偷吃了禁果。兩年過去了,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冰清玉潔充滿幻想的的小女孩,回想過去,她忘不了對老父的承諾,更忘不了與老父分別時老父飽含辛酸而又充滿期盼的眼神,想到這裡她的眼眶有些濕潤。
「菲菲」,一聲清亮的嗓音中斷了她無休止的回憶,「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因為有點事所以耽擱了一會兒,餓了吧?走,帶你去吃你最愛吃的雞翅」伴隨著話音,從街道對面走來一個帥氣的男生,他就是張林,出生於本市,父親是稅務局局長,他也成為學校有名的富二代,身後經常跟著一群哥們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難得張林看見陳雅菲的第一面就對她產生好感,異性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對陳雅菲,從小生活在農村,受盡艱苦,如今有男生追她,而且是個富二代,他當然不願錯過這個機會,雖然內心產生過糾結,但還是幻想著美麗的愛情童話,不久,她就被張林的甜言蜜語所折服,如今,她的美夢都已實現,但她卻高興不起來。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卻始終沒有緣由,或許是她多慮了。吃過飯,張林就把她拉進本田車裡兜風去了。
車子在一點點遠離市中心,不久就在一片綠草叢生的郊野停下了。喧鬧之聲一掃而空,讓心情不佳的陳雅菲頓時感到清淨了許多,此時已是深夜,涼風透過車窗拂在臉上,沁人心脾,遠遠望去,彩色的霓虹燈在市中心向人類炫耀著自己的舞姿。「親愛的,這裡清靜多了,喜歡吧!」說話間,張林不自覺地將手伸向同排而坐的陳雅菲的胸部,老實說,陳雅菲曾是個很保守的女孩子,在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時甚至給了張林一個耳光。但經過歲月的洗禮,這次張林的舉動並未讓她有任何的反抗,她已經習慣了。張林的大口毫不遲疑的吻上她的小嘴,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浮,二人纏綿於甜蜜的愛情之中,陳雅菲幻想,如果張林主動認錯的話,她依然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幻想終歸幻想,未來無可預知。突然,陳雅菲感到腹部隱隱作痛,而且愈演愈烈,劇烈的痛楚使她從纏綿的愛情中掙脫出來,「你給我吃了什麼?」陳雅菲痛苦地問道,張林遲疑了一下,突然詭異的笑起來:「親愛的,別擔心,很快你就會沒事的。」說話間,陳雅菲臉色泛白,全身瑟瑟發抖,鼻子裡溢出了殷紅的鮮血,她痛苦地呻吟道:「我對你一直一心一意,而你竟然這樣對我,我……我就是死,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住口,是你逼我的,前天晚上你去了哪裡你自己清楚,這也怪不得我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了,你就安心地去吧!」此刻,陳雅菲渾身抽蓄著,鮮血從她的鼻子和口中緩緩地流出來,意識在一點一點的模糊,昔日裡老父親慈祥的笑容在她生命消逝的最後一刻再次呈現出來,是那麼和藹,那麼溫馨,那麼令人留戀……
「張林,你這兩天咋了,總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晚上又去快活去了?」同學聚會中,一醉醺醺的男生說道,「閉上你的臭嘴,我咋魂不守舍了,對我不滿是不,行,你們樂吧,我走人。」說話間,張林怒火中燒,酒杯「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掙脫朋友的勸阻,憤怒地離去。從賓館走出來,張林就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想回去,可有礙於面子,只得硬著頭皮離開。這兒離學校有一段距離,這次聚會,是同學用車載他來的,原打算和同學一塊兒回去,可陳雅菲失蹤的事兒在學校已經引起轟動,警方的盤問使他幾天下來精神恍惚,噩夢不斷,做什麼事總是提心吊膽,這次聚會難免會提到這個話題,早點離開未嘗不是件好事。其實從這裡到學校路途不算很遠,穿過愛加購物街,途徑一個小巷就可以到學校了。今夜的天氣不怎麼好,黑雲狂妄地遮住了整個月亮,整個天空已是混沌一片,購物街上早已無人,黑暗已成為這條街的領主,肆意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雖然是盛夏,可張林卻感到莫名的寒氣,透過衣服,進入皮膚,穿行於毛孔中,越往前走,寒氣就越重,藉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他才能找到一絲絕無僅有的安慰。張林並不是膽小鬼,他可是學校有名的痞子,縱橫操場,所向披糜,砍傷兩名學生,終於成功地成為臨陽師範學院有史以來第一位進入監獄的楷模,為此,他老爸可是一次又一次不甘地捨棄鈔票,才將這敗家子從警察局裡贖了出來。畢竟前兩天他第一次殺人,心理不由地產生恐懼,他忘不了陳雅菲痛苦的哀求,更忘不了她臨死前絕望而又怨恨的眼神,兩天前蓄意謀殺的情景如恐怖電影的花絮般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他從不迷信鬼神之說,但這些並不能絲毫減少他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他的步伐不算快,由於光線太暗,在保證肉眼能見度的情況下他已經達到了所行速度的最大值。他心裡只有一個希望,就是盡快離開這裡,回到學校。當他邁著穩重而又略顯蒼促的步伐在冰冷的路面行走時,突然,他感到有東西在他腳下蠕動,似乎在抓他那在螢光下泛著油光的步森皮鞋,這使張林立刻聯想到電影《殭屍至尊》中的場景,無數行屍走肉般腐臭潰爛的殭屍從地面伸出乾瘦的爬滿蟲子的手,瘋狂地抓住孤獨的靈魂,向他哀怨,向他訴苦。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張林本能地大叫一聲,腳下一片雷動,差點兒摔倒在地,幸好他身邊有牆,他才勉強支撐住身體,急促的喘息在他的鼻子和口中同時進行,與此同時,一聲尖銳刺耳的叫聲劃破死寂的夜空,刺激著張林的神經細胞,他強自鎮定,大腦在慌亂中高速運轉,意識告訴他這不是人的叫聲,倒像是某種動物的叫聲。張林用手機照亮腳下,卻發現是一隻受傷的黑貓正用幽怨深遂的眼神盯著自己,他這才從驚魂未定的緊張中放鬆下來,張林鬆了口氣,為自己的多疑感到可笑:「真沒出息,不過是一隻貓罷了,有什麼好怕的。」他自己也明白,這只是在自我安慰,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放鬆他緊繃的神經線。
漫長的購物街終於走完了,再穿過一個小巷就到學校了。步入小巷,張林越發謹慎,身旁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緊張不已。走入深巷,壓抑的氣氛越來越重,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張林吃力地嚥了口唾沫,手心不自覺地冒出一股冷汗,由於巷子深,空氣流通受阻,空氣沉悶這很正常,可這裡每天都有清潔工打掃,又沒有什麼雜物,這腥味是從哪兒來的?突然,他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你怎麼這麼多疑。」他不願相信,也不感相信,兩天前的深夜,郊外的亂墳墓地,他親手埋葬陳雅菲屍體的恐怖場景不合時宜地在他腦中出現,墳地腐臭濃重的血腥味令他終生難忘,「難道她借屍還魂找我報仇來了,不可能,這世上哪有鬼。」張林用顫抖的聲音自我安慰著。此刻,他多麼後悔,多想回到賓館,可路程已行之過半,能否平安回去,尚不知曉。無奈,他只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內心的糾結與恐懼被他略顯顫抖的肢體洩露無疑,此刻的他,如過街老鼠般用他類似嗅覺的視覺掃視周圍的一切!
「小林……」,一聲細微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輕飄飄地傳來,溫柔細膩卻能聽出絲絲幽怨。張林疾走的腳步頓了頓,頭皮一陣麻痺,他生硬地舉起胳膊,藉著手機光亮看了看週身五米的範圍,什麼也沒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再向後看,只是以更快的速度向深不見底的巷子中前行。時間猶如靜止更不原本只在巷子中走了三分鐘,卻猶如三年般漫長。
「小林……」,又一聲透徹心扉的呼喚如鬼魅般迴盪在死寂的巷子中,血腥味也在瞬間變得濃重無比。張林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這次他聽得清清楚楚,這是陳雅菲給他取的小名,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叫過她。他忘記了逃跑,嘴巴半張著,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求生的本能讓他從恐怖聲中回過神來,他發瘋般地在巷子中狂奔起來,也顧不得能不能看清路了,逃生是他現在唯一的奢求,然而,手機卻在這時不合時宜地滅掉了,任憑他怎麼擺弄,手機卻再也沒有亮起來,「該死的手機,你也和我作對!」張林心急如焚地罵道。當恐怖聲再一次從身後襲來時,張林本能地一把將手機拋向身後,手機似乎穿過了對方的身體,「啪」地一聲重重地砸在堅硬的地面上。失去了照明工具,張林猶如一隻失去平衡的無頭蒼蠅般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不時傳來骨頭與牆面碰撞而發出的沉悶的聲響,他的意識還清醒,憑自己的經驗,不出一百米他就能走出巷子來到學校後門口了,那麼,他叫醒值班室的老李,他就能得救了。可就在他即將衝出巷子時,不可思義的事情發生了,他的雙腿似中邪般從急速奔跑中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就像半身不隨的突發症狀,失去平衡,張林重重摔在地上,將硬化過的水泥地面撞出一聲脆響。他沒有放棄,憑借雙手吃力地向前爬行,如即將被屠宰的野豬般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救命。他希望,有人能夠聽到他的求救,助他脫離死神的魔爪,但一切都是徒勞的。突然,他模模糊糊看到前方離巷口不遠處有一人影,張林如魚得水般瘋狂地呼叫起來:「救命啊,好心人,救救我吧,你要多少錢我都給…」,聲音從張林口中嘎然而止,他不敢再呼救,因為他看到,前方人影雙腳竟然懸在空中,雖離地面不遠,卻分明沒有著地。而此時,人影竟然由遠及近地緩緩飄了過來,輪廓越來越清晰,高挑纖細的絕美身材,這個身影他再熟悉不過了,與他斯守兩年之久的有著非一般同學關係的他曾心愛的女孩兒,這種感覺不會錯的,「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張林絕望地叫著。顫抖的雙臂勉強支撐住他的身體。人影不斷地靠近,如鬼魅般的柔聲呼喚愈來愈近,這種聲音在張林聽來,卻是淒神寒骨,攝人心魄。當人影近在咫尺之時,張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乾癟的頭顱中爬滿了無數不知名的蟲子,殷紅的鮮血如沽沽清泉般從她頭顱上歡快地流淌著。她的一隻眼珠不知何時從眼眶中掉了出來,僅有一根像頭髮般細細的血肉相連,這只充滿怨恨的眼珠詭異地盯著張林,彷彿要將他吃掉,接著,她腐臭潰瘍的雙手伸向了張林的脖子。張林靜若木雞,他的眼睛睜得特別大,眼珠彷彿將要奪眶而出,他的嘴巴半張著,卻始終沒能說出一句話,接著,他看到了他至死也無法相信的畫面,他的支體活生生的分開,似有小蟲在裡面蠕動,撕心裂肺的痛苦使張林的臉部扭曲變形,當他看到自己的肚子破裂之時,他終於拼盡了今生最後一絲氣力,拋出了生前最後的遺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