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季可欣在網上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又累又無聊，臨睡前她打開了搜索引擎。對著那長條形的輸入框，她敲下了三個字：溫若心。搜索結果很多，小說作者溫若心、醫生溫若心、甚至還有意外身亡的溫若心。季可欣點開了意外身亡的那條信息：近日，城西溫泉有一名女孩意外溺水身亡，據目擊者稱，該女孩頭上扎著粉色的蝴蝶結，獨自泡在溫泉池一角發呆，二十分鍾後有人發現水面上漂浮著一個粉色的蝴蝶結，好奇走近，才看到那蝴蝶結還戴在女孩頭上，而女孩已經全身淹沒在水裡，停止了呼吸。文章的末尾注明了女孩的身份，姓名、年齡、學校、院系……正是季可欣的好友。
一陣壓迫感撲面而來，季可欣驚恐地回頭。她的好友溫若心此時在身後的床鋪上睡得正熟，那個粉色蝴蝶結擱在床頭櫃上，閃著一絲冷光。季可欣側耳聽著空中的微小響動，努力分辨著沉睡中的溫若心到底有沒有呼吸聲。可她什麼也沒有聽到。
第二天，季可欣心神不寧地想著昨晚的那條搜索結果，夏日炎炎，她趴在課桌上，漸漸有些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她隱約看到一個女人直直地立在溫泉池裡，咧開嘴怪異地笑著。季可欣驚醒，正好看到溫若心急急忙忙地走出教室。“不好，有人暈倒了！”不等季可欣起身去追溫若心，教室裡突然變得一陣騷亂，只見同班的章小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臉白得跟紙一樣。幾個同學合力把章小蕙抬到窗邊，她不一會兒就醒了過來，額頭上滿是汗珠。
“鬼，有鬼啊！”章小蕙一把抓住蹲在面前的季可欣。
“你說什麼鬼？”季可欣心悸地問。
“溫若心，就是溫若心啊，她是鬼！”章小蕙結結巴巴地說，“我剛看到她走出去，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不知怎麼了，我的眼睛突然被她的腳吸引了，哪知道我居然看到一雙骷髏腳！”
教室裡轟的一聲炸開了鍋，季可欣在吵鬧聲中焦急地問：“她有一雙骷髏腳？”
章小蕙點頭，接著還嘀咕了一句：“我就是覺得奇怪，那麼熱的天，她干嘛穿那樣一件長長的毛巾裙，哪知會看到那麼可怕的東西。”
季可欣打了個寒顫，毛巾裙，是淡黃色的毛巾裙吧。或者說，應該是城西溫泉特有的浴袍。
溫若心曾請季可欣去城西泡過溫泉。她們二人一直都這樣要好，要好到什麼都可以分享。溫若心帶季可欣來泡溫泉，就是為了和她分享在這裡看帥哥的樂趣，除此之外，她還與季可欣分享了一個故事。泡在熱騰騰的溫泉裡，溫若心說了一個從網絡上看來的故事：城西溫泉在尚未開發之前，曾是天然溫泉，某年夏天溫泉裡死了一個年輕女孩，據說她是在這裡等男朋友，別人怎麼勸她也不肯離去，最後因為在溫泉裡泡了太久，導致昏厥滑入水中溺死。在此以後來這裡泡溫泉的人都見過那個女孩的鬼魂，遠遠看去，好像是一個泡在溫泉裡的美女，可一旦貿然靠近，她便會站起來，那浸在水裡的部分全是骸骨。
季可欣聽完故事打了個冷顫，泡在熱騰騰的溫泉裡，腳心卻不斷鑽進絲絲的涼氣。講完故事的溫若心從溫泉池裡站起來，裹好淡黃浴袍離開了，季可欣緊接著跟出去，才發現她與一個帥氣的男生聊得相當開心。那以後，溫若心每周都會去泡溫泉，但卻不再叫上季可欣。
今早章小蕙暈倒後，溫若心也再沒有出現過，難道她真的死了？季可欣又在搜索引擎裡輸入了溫若心幾個字，剛敲下Enter鍵，身後走來了一個人。
“她是鬼，她真的是鬼。”進門來的是今早暈倒的章小蕙，她一屁股坐在溫若心的床上，把她知道的一口氣倒了出來，“溫若心死在溫泉裡了，那個溫泉是鬧鬼的，曾經有個女孩被殺死在那個溫泉池裡，那以後常常有年輕女孩淹死在那裡。”
“被殺死！不是自己淹死的嗎？”季可欣吃了一驚。
“不，她是被殺死的，凶手還殘忍地剔掉了她腿上的肉，留下了兩條光禿禿的腿骨。”
季可欣想到溫若心說的故事，那個女鬼浸在水裡的部分，手一抖，碰到了鼠標，屏幕亮起來，網頁上的搜索結果通通指向了城西溫泉。
季可欣趕到了城西溫泉。換上了淡黃色的浴袍，面對正冒著騰騰蒸氣的水面，她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解開浴袍腰帶，季可欣緩緩浸入水池，靠著一塊巖石坐了下來。霧氣模糊了她的眼睛，溫若心的笑臉在腦海裡浮現，眼淚不知不覺地滾落下來。擦去臉上滲出的淚珠，季可欣這才發現池子裡的人不知何時都走光了，只剩下自己孤伶伶地靠在巖石上。就在她打算起身離開時，才發現在對面的一塊巖石邊還有一個人，因為霧氣太重，看得不太真切，可還是能清楚地分辨出，那個女孩頭上扎著粉色的蝴蝶結。
女孩抬起手臂，朝季可欣擺手，隨後身體緩緩地往水裡滑了下去。季可欣尖叫一聲，奮力地游過去，水的阻力減緩了她的動作，等她來到女孩的面前，女孩已經沒入水中，她只抓到那粉色的蝴蝶結。
嘩啦——還來不及適應眼前的變化，一雙只剩下枯骨的腿浮出水面，勾住了季可欣的頭發，巨大的拉力將她拖入了熱騰騰的水裡。四面八方而來的水灌進了鼻腔，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肺部撕裂般地疼痛起來，季可欣手腳並用地掙扎著，就在她幾乎絕望的關頭，一股力量把她從水中提了起來。
季可欣清醒過來，身邊已經圍了一圈人，“小姑娘，你還好吧？剛才真危險，你暈倒了，差點淹死！”
“我……”季可欣愣了，而後她發現自己的手裡緊緊攥著一樣東西，那東西卡在手邊的巖縫裡，是一枚粉色的蝴蝶結發卡。
季可欣差點兒溺水的事驚動了溫泉管理處，她被帶到一間辦公室休息。面貌俊朗的大男生沒好氣地訓斥了她幾句：“身體不好，就不要泡太久，不要命了嗎？”沒有辯解，季可欣只顧擺弄著手上那粉色的蝴蝶結。
“不是我嚇你，這裡死過人，就是跳進那溫泉裡淹死的，那以後這裡常常出事，如果你身體比較虛弱還是少來為妙。”大男生繼續說。
跳進溫泉淹死？季可欣猛地抬起頭。那男生繼續說道：“這裡還未開發出來之前，一個患了不治之症的女孩跳溫泉自殺了，從此就沒有太平過，而有些被冤魂害死的女孩，雙腿還變成了枯骨。”
又是枯骨，三個人講的故事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變成枯骨的雙腿，季可欣拍拍腦袋，剛才在溫泉裡昏闕時，發生的一切莫非並不僅僅是個夢魘……
“你的發卡很漂亮，弄濕好可惜。”季可欣臨走前，大男生說了一句。
“這不是我的，剛在巖縫裡發現的。”季可欣背過身，冷冷一笑。
溫泉遇險之後，季可欣再次細致地在網絡上搜索著關於城西溫泉的一切。由此，她也知道了那天辦公室那個俊朗大男生叫小北，從溫泉開發成度假山莊以後，就一直在那裡工作。在搜索記錄裡，季可欣還找到了一則最新新聞。上面說警方昨天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之下，從溫泉旁的巖石堆裡找到了一具埋藏的女屍，這女屍正是失蹤已久的溫若心，經法醫檢驗，死亡原因是：頭部被硬物擊打，導致失血過多。季可欣與旁邊的章小蕙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條看上去很有可信度的新聞。溫若心的死，不是一早已經在網上報道了嗎？這裡怎麼又發現了屍體？季可欣頭痛欲裂地關上頁面，瘋狂地尋找著自己第一次搜索溫若心的名字時，得到的那條溫若心意外死亡的信息。那條信息裡說溫若心是淹死的，現在這條新聞卻說昨天才發現她的屍體，死因還是頭部被硬物擊打導致失血過多，實在太不合邏輯了。一頁頁地翻找，季可欣沮喪地發現那條信息不見了，連電腦裡訪問記錄的鏈接也無法再打開。
“我都說那天看到鬼了！”章小蕙情緒很激動，據她所說，自從那天看到了露出骷髏腳的溫若心，離開教室。她就天天夢到溫若心在溫泉裡朝自己揮手的情景，“每次我一走近，她就站起來，那雙腿只剩下骨頭了，太可怕了！”
這個時候，季可欣能想到的人就是那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北。既然他一直在那兒工作，肯定了解很多別人不了解的內情，他還提醒過季可欣少去泡溫泉為妙。
再次來到溫泉，季可欣心裡充滿了恐懼。小北的態度相當冷漠，無論怎麼問，都不肯答上一句，最後直接開門送客。季可欣心裡一急拉住了小北的手臂，小北猛地甩開，揮手間將門邊掛著的一個小冊子掀落在地。那是客戶登記冊，翻開的一頁上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章小蕙。看到這個名字，季可欣打了個冷顫。
在季可欣的苦苦哀求下，小北告訴了她多年前一段慘痛的回憶。在城西溫泉還未開發成現在的度假山莊之前，確實發生過一起死亡事件。死去的那個女孩是小北的女朋友喬薇，那時候他們還是在校學生，常常來到這個天然溫泉游玩。小北是個很耀眼的男生，雖然已經有了女朋友，但在學校裡還是被無數狂蜂浪蝶不斷地追逐。喬薇對此不堪忍受，每次在小北爆出緋聞時，便以死相挾，久而久之，小北開始感到無比的厭煩，開始與喬薇冷戰。
那天，小北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再見到喬薇了，她打來了電話，說自己病了，想見小北最後一面，約會地點定在了天然溫泉。小北雖然煩透了喬薇的這種伎倆，但怕她出事，還是去了天然溫泉。在高高的巖石上，喬薇對他一番質問後，竟然決然跳入了溫泉裡……後來小北才知道她患上了一種怪病，腿部肌肉慢慢地萎縮腐爛，甚至露出了腿骨……追悔莫及，畢業後，小北在開發成度假山莊的溫泉工作，就是為了能常常陪著她。
原來那所謂的溫泉冤魂是小北的女友，她是跳進溫泉自殺的。季可欣歎了口氣，很快又警覺起來，回頭想想所有的事情，她就發現了漏洞。據小北的說法，他女友是跳溫泉自殺的，她的怪病倒是符合冤魂兩腿是枯骨的形象。可溫若心說，那個冤魂是在溫泉裡昏厥溺死的，章小蕙又說那冤魂是被人殺害，還割去了雙腿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