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加點料 第3卷 第131晚  恐怖的書櫃 (5)
    看起來,書櫃不再像是麻煩,倒似乎是給生活添加潤滑劑的寶貝。王睿開玩笑地說,可惜這書櫃還沒到通靈的程度。不然要是能知道大家要找什麼,就把那東西搬到自己肚子裡,那可就方便了。

    這書櫃有一點不好,就是裡面那股陳腐的氣息,彷彿是關閉了幾十年的地下室,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除去這氣味。只有我不喜歡這書櫃,倒不是因為書櫃裡從來沒出現過我的東西。我無法忘記那個木頭人偶的眼睛,雖然在心裡一千遍一萬遍地說服自己:那是幻覺,那是幻覺,但那眼睛中凶狠的光芒真的只是幻覺?尤其讓我難以釋懷的是那個恐怖的夢境。那麼黑暗、那麼狹小的空間,一個人蜷縮在裡面是什麼滋味?即便是棺材,也得讓人把腳伸直了吧?我過去沒有發覺自己有幽閉恐懼症,但自從那晚做夢後,後來還做過好幾次類似的夢,我開始懷疑自己得了這種病症。

    在夢裡,有時候自己是被關在鐵匣子裡,有時候是被塞進洗衣機,有時候是被凍在冰箱裡,總而言之都是狹窄擁擠得令人窒息的地方。還有一次,我甚至發現自己被關在電腦顯示器裡,透過屏幕看著電腦前坐著的一個陌生人。那陌生人專注地在鍵盤上敲擊著什麼,完全不理會我的呼號和掙扎。

    但是,再也沒有夢到過書櫃了。但我並不安心,總擔心有一天,書櫃還會出現,張開血盆大口把我吞進去。

    我還曾在睡覺的時候用線把自己的一隻手綁在床邊,測試自己是否夢遊。早上醒來,線還在,我卻仍不放心,擔心自己是先解開了線,夢遊完畢後又自己捆上——畢竟有霍柯的故事做前車之鑒呢。我又偷偷去醫院檢查,看自己是不是真有夢遊的毛病,但檢查報告說我一切正常。於是我不管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在新居住了兩個月後,工作室收回了一筆欠款,一個個都心情大好,決定出去玩上兩天散散心。在網上四處搜索,發現離城不遠的一個自然風景區挺不錯的,呼吸新鮮空氣,正好放鬆大腦。

    住了兩天森林小木屋,看了無數的花草樹木、溪水石頭,待要回家,得到消息,泥石流截斷了山路,暫時不能通行。好在五個年輕人倒也無憂無慮,既然路斷了,索性多玩兩天。姜鵬拍板:今晚烤羊肉,睡野外。

    夜裡,眾人在篝火旁烤了羊肉。由於缺乏經驗,烤出來的肉要麼是糊的要麼是生的,不過大夥兒玩得興致勃勃,倒也無所謂這一點了。霍柯背來了久已不動的吉他,生疏的節奏韻律配上其他人加在一起還不夠五音的嗓子,正合了「月落烏啼」的意境。

    玩累了,鬧夠了,啤酒罐子都空了,眾人便鑽進租來的睡袋,把自己裹成粽子,呼呼大睡。我多喝了幾罐啤酒,只覺得頭重腳輕,很快進入了夢境。不久之後,我的鼻端又聞到了那熟悉的氣味。我又被關進書櫃了? 我一下子酒醒了,試著活動一下手腳,果然,自己真的又在櫃子裡了。奇怪的是,這一次,空氣中還夾雜著幾分惡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書櫃裡腐爛了。我這才注意到,有一個軟軟的、黏糊糊、毛茸茸的東西貼在自己的腰部。

    這是什麼東西?這一回,總算不會像第一次那麼慌亂。我知道這是夢,也不怎麼害怕了,但不知道該如何擺脫這黑暗與腐臭。

    突然,門響了,有一個力量用力拉著那扇可以打開的門往外拉。誰?

    很快門開了,清亮的月光照了進來。在月光的照映下,我驚恐地看到了一雙充滿凶光的眼睛。這目光似曾相識,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的。

    是那個木頭人,做工很粗糙的木頭老人,正在門外死死地盯著我。他的雙眸閃動著殘忍而冷酷的光芒,彷彿是在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我想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我想轉開視線,卻發現自己的脖子不能移動分毫。人與木頭人在月光下對視著,就像一隻老鼠和一隻貓。

    你想要幹什麼?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要炸裂了。瞬間,木頭人消失了,腐臭的氣味消失了。只有月光如水,從天空灑下來。我真的醒了嗎?為什麼手腳還是不能動?我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正鑽在睡袋裡呢。不禁啞然失笑。身上又濕透了,這睡袋是不能再睡了。我費力地鑽出來,把只剩下一點暗紅光芒的火堆重新點起來,然後躺在火堆旁,慢慢把汗烤乾。

    天亮後,路通了。於是眾人踏上了歸程。一路上其餘四人興奮地高談闊論,只有我疲憊不堪地靠在座椅上,頭像雞啄米一樣不停地點頭。

    回到住地,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來到自己居住的樓下,發現各單元門上都貼了尋狗啟事。 原來是一戶人家養了四年的一條西施失蹤了,看失蹤時間,正是眾人出發那天的夜裡。這狗極乖巧,通人性,已經被當作那個家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突然失蹤,全家人自然是著急萬分。

    尋狗啟事是用彩色打印的,上面附有瓜瓜——狗的名字——的清晰玉照,顯示出主人不惜一切尋狗的決心,上面還有酬謝的價碼:現今兩萬元。這個數字令五人咂舌不已。姜鵬開玩笑地嚷嚷說,別回家了,現在就成立尋狗別動隊找狗去,找到了就能休息一兩個月了。

    但誰也沒想到,狗真的會被我們找到。

    王睿用鑰匙捅開門,隨即皺了皺眉頭,說:「屋裡怎麼有股味兒啊?」其他四人進了門,也都聞到了那股氣味,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腐爛了。

    「咱家有耗子嗎?」姜鵬問:「會不會是我們出門這幾天,把耗子餓死了?」

    「難說,」霍柯說,「搞不好就是每天幫我們翻箱倒櫃的那只耗子。」

    此言一出,提醒了所有人。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向了陽台門。推開陽台門,果然,臭氣濃了許多。不必多想,大家的視線這次齊刷刷地盯在了書櫃上。 眾人都感覺有些寒意,我更是覺得四肢冰涼。我想起了昨晚的噩夢,頂在自己腰間的那個東西,軟軟的,毛絨絨的,濕漉漉的,散發出腐臭的氣息。這不可能是真的!

    書櫃門打開了,劇烈的惡臭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陳朝暉當場捂著嘴向廁所方向奔去。瓜瓜就躺在書櫃裡,舌頭耷拉著,雙目翻白,全身都已經腐爛,流淌著濃濃的液體。它的主人永遠不可能再和它一起生活了。這條狗竟然也被關進了書櫃!

    四個人捂著鼻子先退出了陽台,陳朝暉搜腸刮肚地吐了一通,面色蠟黃地過來了。五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怎麼可能?我只是做夢而已,怎麼可能是真的?

    「我先去把狗扔掉!」姜鵬說著,開始在房間裡四處尋找破布、衛生紙、塑料袋。

    「先別著急!想被人抓住嗎?」王睿攔住他,「那麼臭的東西,肯定被人發現。你不怕狗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定你是殺狗兇手,要你償命?」

    姜鵬說:「明明是櫃子殺了它,又不是我。」

    王睿說:「誰相信你?『我家的櫃子會自己拿東西』,你想被人抓進精神病院啊?」

    話說得倒也有理。於是幾個人戴上口罩,收拾了狗屍,密密地套了好幾層袋子,打算到深夜再拿去扔掉。

    收拾狗屍的時候,姜鵬忍不住說:「幸好這是一條狗,萬一是一個人……」

    眾人都不寒而慄。霍柯卻說:「就算是人,你看看那麼小的地方,能塞得進去嗎?」我聽完這話愣了,只覺得寒氣從腳底一直升到腦門。那我是怎麼被塞進去的?

    我仔細回想那兩個噩夢的情景,自己蜷縮的姿勢彷彿十分古怪,即便是瑜珈高手也不能把關節彎曲到那種程度。難道我的手腳都被切斷了再放進去的?

    身旁,王睿正在指責姜鵬:「你可千萬別亂說,要是裡面真的被塞進一個人……」

    要是裡面真的被塞進一個人……這個假設太嚇人了。惟一值得欣慰的是,此事證實丟東西不是由於五個人中的某一個夢遊而起的。那時候所有人都在風景區度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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