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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在江南地區都習慣的稱之為弄堂。生活在現代城市裡的年輕人,已經很少有人見過那些真正的弄堂。我也聽說過許多關於弄堂的故事。不過,那些都是老人們在黃昏倚在門廊上消遣的笑話,至少對於當時年幼的我而言,那些槐樹下的螞蟻更能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不過下面我要說的故事卻是我親身經歷的,也是一個關於弄堂的故事。
故事的緣起還是應該由我的工友老何說起。自從經歷了那件關於繩子的事情後,對於這個神秘的老頭,不免多了許多興趣。雖然對於我,老何還是同其他人一樣,愛理不理的,但是他看我的眼光卻友善許多,不似原先的那樣漠然。平時彼此之間言語上的交流依舊不多,不過在許多時候,我經常幫忙將他手中的一些技術性比較強,或者工作量比較大的活的接過來,因此實際上,老何還是願意同我在一起「公費旅遊」,至於那個小李,自然也少不了。
不過這件事情卻不是發生在我們出外工作的時候。那是一個冬天,回了趟老家的老何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按時返回公司。雖然平時老何的人緣不是很好,但是那個年代的人,思想都很單純,大家都挺關心的。又等了兩天,還沒什麼消息,於是公司準備派個人去老何的家鄉看看。當時正好趕上公司比較空閒,於是在我的主動要求下,這個看望老何的任務就落在我頭上。從小沒了爹娘的小李,看在公司沒什麼事好幹,也隨我一道去了一趟。
原先都以為老何是個鄉下人,卻沒想到他的家鄉會是在東陽。雖然在當時,這裡還僅僅是一個山區裡的小城,但老何畢竟也算是個城裡人。那時的東陽不像今天這樣以木雕而聞名中外,甚至連汽車都不通。我和小李路上搭了一輛牛車,一路顛簸的在蜿蜒的山間小徑轉了一天,快天黑的時候終於到了那個小城。
城市畢竟是城市,雖然街道只有五,六米寬,卻也是交錯縱橫,組成了一個蜘蛛網一般的「迷宮」,在最主要的那條街道上,每隔三,四十米,竟然還又一盞路燈。當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街上的路燈昏黃昏黃的,把街道上三兩來往的人映照的有些怪異。
我和小李在路上拉住好幾個人打聽老何的住處,結果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老何的大名叫何啟先,剛聽到這個名字,我和小李還有些發楞。在那個時候,像老何這一輩人,名字大都離不了什麼「富」啊「貴」啊一類意喻吉祥的字眼,像這樣文縐縐的名字,的確是很少見。
「難怪老何會被安排在我們那裡勞動改造,看名字就知道是個筆稈子。」小李的思想同當時大多數的人一樣,那些知識分子是廣大勞動人民的階級敵人。
對於這些,我倒不是很在乎。
在街道上來回轉了半個小時,到最後才發現兩人已經迷失在這片「蜘蛛網」中。
從中午到現在,我和小李兩人是滴水未進,滿以為一到東陽,就可以在老何這裡蹭上一頓,結果眼見著天色已晚,還未打聽到老何的住處。又累又餓的兩人不由在一個弄堂口停住腳步。
「嘟,嘟嘟!」
一長兩短的打更聲突然在身後的弄堂中響起,在這個昏暗的環境中,凸顯出一點怪異。
小李原本蹲在地上,突聞這沒來由的打更聲,猛地從地上站起,回頭凝望一片漆黑的身後弄堂。
打更聲由遠及近,不知何時,我發現自己目光所及的範圍內,除了我和小李兩個外鄉人外,不見一個人影,連燈光不見半點。那個年代電燈對於普通人家還是一種近乎奢侈的夢想,照明基本上靠煤油燈。因此一到晚上,隱藏在房子內的煤油燈根本很難將光線照射到外面的街道上,而現在我們離那條有街燈的主街已經很遠。山裡的夜特別的涼,還伴著朦朦朧朧的薄霧,只一會兒,那薄薄的霧氣就籠罩了一切,周圍十米以外,都是一片模糊。
「難道我們今天要露宿街頭?」小李苦笑的看了我一眼。
似乎突然想到什麼,我拿起地上的行李帶頭走進了那條漆黑的弄堂。
「老嚴,等等我。」見我一聲不吭的進了那條弄堂,小李也忙不迭拿起行李跟了上來。
「幹嗎走的那麼急?」
這條狹窄的弄堂寬僅半米,兩旁都是高高的泥牆,地上則是濕滑的青石板。這些都是我事後才想起來的,當時的我根本沒有注意這些,只是朝著遠處的打更聲而去。一般來說,凡是打更的,大都是一些城鎮上的老人,雖然不能說見多識廣,但是對於自己所處的城鎮,卻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即便是閉著眼睛,他們也可以再黑夜中知道自己身在那裡。
只要找到這個打更的老人就一定可以打聽到老何的住處。
當時的我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因此也沒有注意到身後小李蒼白的臉色。
「咚」
身後突然的響聲讓我轉頭,小李略微有些誇張的趴在弄堂的青石板上。
「怎麼了?」我好心伸手去拉小李,從地上起身的小李臉色異常蒼白,而兩道鼻血也順著嘴角滑了下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老嚴,我感覺有點不對勁啊。」說完還轉頭朝身後的處於迷霧中的弄堂口瞧去,連鼻血都忘了擦。
被小李這麼一鬧,我開始注意起這條弄堂。
這是一條角弄堂,也就是那種沒有門的弄堂,除了兩頭的出口以外,找不到第三個出口。
難怪這麼陰冷,原來少了那麼絲人氣。
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我腦海中突然跳出那些老人講過的關於弄堂的故事,才發現其中有個共同的特點。似乎所有故事中的弄堂都是這種角弄堂。
而就在此刻,遠處原本愈漸清晰的打更聲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有什麼不對勁的,別瞎想了。」似乎也為了替自己壯膽,我猛的大聲呵斥了小李一句。
「老……嚴……」回過頭來的小李突然指著我身後口齒不清,雙眼種儘是恐懼。
「怎麼了?」覺察到真的出了問題,我緩緩回轉身。
燈籠,一點模糊的燈火在霧氣中忽隱忽現,詭異非常。
不會這麼巧吧,想什麼來什麼。
「小伙子,在這裡幹什麼啊?」一張溝壑縱橫的臉龐從燈光後面跳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原以為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的燈火突然近在眼前,我和小李都被嚇了一跳。藉著燈光,才發現對方是個老年人。
「大叔,我們是外鄉來的,找個人。」首先恢復鎮靜的我回答道。
「找人啊,不同路啊。」聲音莫名的有些飄忽。
「是老何,何啟先。」見對方不是什麼山精樹怪,身後的小李膽子也大了起來。
「原來是找何道長啊。」
總感覺對方的聲音有點怪,可具體怪在那裡又想不出來。
「何道長?」顯然小李聽不明白老人的話。
「你們跟我來吧。」
「嘟,嘟嘟」
一長兩短的打更聲再次響起,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老人另一隻手上的東西,原來自己要找的打更人就是他啊。到現在,心裡也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的瞎緊張。
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弄堂,剛開始倒不覺得怎樣,但是跟在老人身後的我總能聞到一股異忽尋常的霉味。
「大叔,你今年幾歲了,打更多少年了?」為了排解心頭莫名的不安,我問了一句。
「算不清了。」老人沒有轉頭。
也不知道是算不清楚自己的年齡還是算不清楚自己打更的年數,見對方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我也就沒有再追問下來。三個人就這樣在一條條弄堂中穿行。
「你們這裡的弄堂怎麼都沒有門啊?」小李無心的問了一句,卻提醒了我。
從老人帶路開始,走的似乎都是角弄堂,那些老人說的故事又一下子竄進我的腦海中。
「到了。」
就在我想出聲詢問的時候,老人在一座低矮的泥房前停下腳步。
「老何。」性急的小李立即敲起了門。
「是誰啊?」老何熟悉的聲音響起,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的安下心來。
「是你?」伴著咯咯吱吱的拉門聲,老何出現在門內,但是他最先注意到卻是那個打更的老頭。
「他們是來找道長,我就領他們來了。」打更的老人回了一句。雖然沒有見到他的臉上展現一絲笑容,但我確定當時自己的確是看到他笑了。
「你也走了?」老何問了一句,語氣中透出一絲落寂。
點點頭,那老人轉身慢慢離去。
「路上黑,過河的時候別忘給錢。」老何語氣沉重的在老者身後喊了一聲。
「過河?」小李不明白,喃喃自語。
「你們進來吧。」
三天後,老何的感冒也好了,我們三人就一起回公司。在路上,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老何。
老何瞧了一眼斜靠在座位中睡著的小李,衝我淡淡一笑。
「人去了以後,過冥河是要給錢的。」
許多年以後,我才從一個老道士口中得知,角弄堂又叫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