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星被這種情況下了一大跳,睡眠嚴重不足的他此刻立馬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用手護住頭部,擋住憲兵抽過來的棍子。可等了半天,也不見憲兵的棍子落下來。稍稍抬頭一看,憲兵已轉身朝侯飛走過去了。
聶星鬆了一口氣,原來憲兵不是針對自己一個人。
訓練場上傳來了尖銳緊急的哨子聲,想必朱發傑正拚命地吹著口哨。聶星揉揉眼睛,朝窗外一看,窗外黑壓壓一片,雖然燈火通明,但仍掩飾不了此刻的黑夜。
從枕頭裡面拿出手錶一看,靠,才凌晨三點半,睡了不過兩個半小時。
這一次的緊急集合出乎大家的意料,朱發傑拿著口哨在訓練場上吹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從床上爬起來。這也怪不得士兵,他們整整跑了一天,凌晨一點才睡,只不過睡了兩個半小時,誰起的來。
侯飛竟然被憲兵抽了五棍子才醒過來,醒來時他吼叫一聲:「誰他媽抽我?」
憲兵把身子湊近侯飛身前,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是我,怎麼樣?」說完,一棍子抽過去,打在侯飛的腳上。侯飛怒火中燒,差不多就要找他拚命,可一想到自己理虧,所以咬著牙忍住了。
憲兵見侯飛的氣焰燒沒了,也沒多說什麼,站直身子,吼叫道:「趕快起來,給你們三分鐘的時間準備,迅速趕到訓練場上,否則後果自負!」他那手上的棍子不斷四處飛舞,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往別人身上抽去。
被憲兵關注的宿舍不止聶星一間宿舍,每一間宿舍都是這樣。
頓時,宿舍裡面,床架聲,腳步聲大作,士兵們盡自己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和鞋子,然後以衝刺的狀態往訓練場上跑去。至於刷牙和洗臉,現在已經成了奢侈的事情,或者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隊伍在三分鐘之內迅速站好,如大家心裡所恐懼的,朱發傑大發雷霆,這樣的情況還從未遇到過。三個助教站在他的後面,臉上甚是一臉的冷峻。看樣子他們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朱發傑的雷霆之怒是短暫的,過後他冷冷道:「為懲罰你們群垃圾剛才遲到的嚴重行為,第一,每個人扣掉一朵紅花;第二,罰你們圍著訓練場跑步,一直跑到天亮;第三,今天的食物減半,每人半個饅頭。」
這三點懲罰無疑是嚴重的,尤其是第三點,每人半個饅頭,這意味著,今天空著肚子訓練。雖然現在只是凌晨三點四十左右,但每個士兵的肚子裡面已是空空如也,個個餓的發慌,想順利度過今天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聶星心裡涼透之極,他現在還處在嚴重的睡眠不足之中,雖然頭腦清醒,但眼睛卻時不時打架。身上皮膚當中還隱隱殘留著棍子抽打過後的余痛,但這已經無礙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又得挨餓。
隊伍在訓練場上不斷地奔跑著,一圈又一圈。沒有人統計隊伍跑了多少圈,數字不是重點,跑到天亮才是目標。深夜的天空中繁星點點,月亮高掛,偶爾還有微風吹拂,真是一幅良辰美景。
沒有人會有這樣的心思來欣賞良辰美景,那是文人雅士的專利。或許,小強也是文人雅士當中的一員,它正蹲坐在訓練場的邊沿,時時望著正轉著圈的士兵們,過後,又抬頭看著天空。
聶星的頭腦一片麻木,只知道跟在隊伍的中間撒開腿跑,他現在已經餓的不行了,心滲的慌,全身微微發抖,額頭上冒虛汗。堅持,再堅持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就可能沒這麼餓了。
離天亮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士兵們只知道一圈一圈跑下去。痛苦的時間是非常難過的,這樣的日子度日如年。他們渴求時間快一點過去,天亮快一點到來,到了早上還有半個饅頭吃。
初夏的黎明差不多要五點四十才能到來,尤其是在這個山凹凹裡。這樣算起來,從三點四十到五點四十,需要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如果用在長途越野上面,或許並不算長,然而這樣一圈又一圈圍著訓練場上跑,絕對可以讓人發瘋。
炊事班的憲兵們已經起來,他們得做早餐。食堂裡面響起了廚具的撞擊聲,士兵們路過食堂門口時,可以很清楚地辯認出,哪些是鍋的聲音,哪些是桶的聲音,哪些是拌麵粉的聲音。進入訓練營以後,他們把相當部分的時間放在了食堂上面,因為這個地方決定了他們溫飽問題。
終於看見黎明的曙光了,聶星麻木的心開始燥動起來。快亮啊,快一點天亮啊,這樣很快可以吃到饅頭了。雖然身上不再冒虛汗,但飢餓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天邊漸漸地在士兵們的期盼中亮起來,周圍的山野越來越清晰,訓練場上的燈光逐漸熄掉。一絲朝陽終於驅散了所有的黑暗,這表示著,真正的早晨已經到來。
朱發傑帶著三個助教從宿舍裡面走了出來,其中羅教官還打著哈欠,看樣子在集合過後,他們還睡了一覺。朱發傑手中的棍子緊握在手,這已經成了他的象徵,似乎棍子一離手,他的形象會大打折扣。
一聲尖利的口哨聲響了起來,士兵們終於聽到了期盼已久的口哨聲了。隊伍迅速集結,排好隊,等待著朱發傑的訓話。朱發傑帶著三個助教走到隊伍的面前,望著這一群已經疲憊不堪的士兵,淡淡地吼道:「全體都有,向左轉。五公里輕越野,跑回來才有早餐吃。預備,跑!」
額,又跑,朱發傑的話讓士兵們失望不已,本以為跑了兩個多小時,應該有饅頭吃了,哪知道還要跑個五公里。要知道,五公里越野的標準時間是二十二分鐘,兩個多小時,不知道跑了多少里路。
但士兵們誰也沒有發一句牢騷,發牢騷是毫無意義的,除了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基本上沒有任何用處。聽到朱發傑的命令後,他們撒腿就跑,五公里距離很短,再過二十來分鐘就有饅頭吃了。
聶星全身熱汗直流,初夏的早晨是清涼的,然而連續跑了兩個多小時,再清涼的早晨都會出汗的。他有點想不通,一天進食這麼少,怎麼還會有這麼多的汗流出來。
朱發傑又騎著他的馬趕了過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拿著棍子抽人,輕駕一聲,人馬已經跑到前頭去了。小強跟在後面迅速奔跑,顯的有些吃力,它現在顧不上對著士兵發威,跟上主人才是最主要的。
朱發傑名義上是監督士兵,實質上還不如說是散心。想想看,早晨,騎著一匹馬,順著山路一路游過去,呼吸新鮮空氣,多麼的愜意啊。
五公里輕裝越野終於跑完,大家顧不上洗臉刷牙,事實上,自從進入訓練營以來,不洗臉不刷牙是常有的事情。他們站在食堂門口,整好隊,等待憲兵們發饅頭。
幾個憲兵把饅頭抬了出來,還是兩桶,白花花的饅頭冒著熱氣,香香的,甜甜的,聞著那味就想流口水。士兵們已經顯的迫不急待,事實上,他們已經餓的兩眼發花。
兩桶白花花的饅頭這樣一分,就沒了,剩下的幾個被憲兵拿回了食堂。聶星聞著手上的半邊饅頭,口水直流,這東西現在成了救命的傢伙。他狠狠地罵道:「別得意,等哪天我有機會了,我拿幾百塊錢砸在饅頭店裡,把他們所有的饅頭都買過來,然後我躺在饅頭中間,把你的兄弟姐妹全部吃掉。」
說完,拿舌頭舔了一下,然後咬了一小口。
饅頭的誘惑是致命的,聶星差點一口把它吃掉。
侯飛盤坐在地上,憋著忍著望著手裡的饅頭發呆。凌晨罰跑時,他餓的全身冒汗,腿腳發軟,當時差點趴在地上。那個時候,他心裡竟然想到了放棄,不是因為累和疲憊,而是因為太過飢餓了。
苦笑一聲,想不到忙活一個早上,得到的竟然是這麼一點大的饅頭。
他張開大嘴,一口咬下去,饅頭立馬少了一半。他可不像聶星一樣,只知道用舌頭舔,然後用牙齒摩擦個半天,吃的讓人心酸。
咬了第一口就想咬第二口,侯飛幾乎沒嚼就吞下第一口饅頭後,望著剩下的小半個饅頭發呆。剩下的這一點饅頭都不夠塞牙縫了,今天晚上怎麼辦?
朱發傑似乎不想給士兵們休息的時間,憲兵們發饅頭十分鐘過後,他又出現在了訓練場上。他的手裡拽著幾個饅頭,正大口大口地吃著,幾乎兩口一個。士兵們望著他手上那幾個饅頭,然後又看看自己手中還剩下的一點饅頭,這待遇立馬就分出來了。
一頓狼吞虎嚥後,最後一小撮饅頭送進了嘴裡面。他拍了拍胸脯,正在大家以為他被嚥住了而高興的時候,他長吁一聲:「媽的,真香!」
真是大跌眼鏡,士兵們收回失望的目光,隨之考慮的,就是今天該怎麼過。
朱發傑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他舔完嘴後,拿起哨子猛地一吹,又開始集合了。士兵們很不情願地排好隊,等待他的安排。以前面對這樣的事情還會有些議論紛紛,但現在這種問題誰都沒心思去非議了。
朱發傑打了一個飽隔,有些心滿意足,道:「食堂裡面還有八個饅頭,我原本想把這些饅頭拿來餵狗,可後來一想,我的狗愛吃肉不愛吃饅頭,所以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你們。五公里輕裝越野,跑回來的前八名有機會得到,跑在後面的就沒了!」
朱發傑的話算是一個特大喜訊,至少還有一個機會得到一個饅頭,這樣一來,今天飢餓可以得到緩解,所以未待朱發傑吩咐,他們撒腿就跑。但他們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就是一百多個人,得到饅頭的機會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