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異食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朱發傑總是想方設法讓士兵們吃的不舒服。生豬肉,生牛肉,生羊肉輪著換。生羊肉最難吃,一股很濃很難聞的味道,別說吃,聞起來就想吐。
圍著訓練場角落上的那塊倒滿屎的地方吃飯吃了三頓,朱發傑甚至在士兵們吃飯時,拿著一根棍子把一坨坨屎翻來翻去,害的幾個士兵吐的差點虛脫。
這一周各種各樣的伙食層出不窮,但份量並不是很足,雖然後來士兵們慢慢習慣了,但每個人餓的如同餓狼一樣。朱發傑真是狡猾之極,故意不讓士兵們吃飽,這樣士兵們餓起來,什麼都不管了,別說是已經搞好的生肉,就是放頭豬,他們也會殺死,然後生吃掉。
隨著時間漸漸地推移,以及士兵們適應能力的加強,朱發傑把各種各樣高強度的體能訓練結合在一起,供士兵們訓練。輕裝和武裝越野,平衡木,鐵絲網,障礙池,後來又增加了一百個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等。
第三周的最後一天,跑了一個上午,聶星感覺又累又餓,這一周雖然不斷吃些不倫不類的食物,有時候也有口飯吃,但沒有一次吃飽過。每一次不是吃的半飽,就是吃的較為飽了也差不多吐出來了。
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麼,士兵們跑完最後一趟,終於回到了訓練營,等著食堂開飯。
老遠就看到了食堂門口擺放著的幾個大鐵桶,表明裡面已經做好了飯菜,加上裡面飄出的飯菜香,可以確定今天中午吃的不是異食。這下他們心裡鬆了一口氣,中午不用再吃那些難吃的變態食物。
也不用再跑到那個倒滿人屎的地方吃飯了,那地方已經被幾個憲兵清理乾淨。
一聲:「開飯!」
所有的士兵像是吃了興奮劑,個個拿著碗伸長脖子,瞪著眼睛望著前面打飯打菜的憲兵。看著那白花花的米飯和那油膩膩的豬肉辣椒,口水都流出來了。能不再吃異食,對於他們來說,比過年還開心。
早上並沒有吃飽,一個上午的高強度訓練,肚子裡面那點食物早已消化到了大腸裡面。
長長的隊伍幾乎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使聶星,李谷,劉子俊,李蒙,侯飛幾個人站在一起,都沒有說話。飢餓和疲勞的力量促使他們盡可能地節省自己的精力,即使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事實上,他們已經懶的說話了!
憲兵們打飯打菜的速度非常快,三兩下就把飯菜打完了。菜的種類並不多,多個菜炒在一起,成了一個菜。憲兵們不會惦量惦量一下勺子裡的份量,打多少是多少。
士兵們也不計較自己碗裡飯菜的份量是否與別人的一樣多,即使計較也沒有用,憲兵們也不會多打份量給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盡最快速度的吃,餓的不像話了,誰也不會在意飯菜的份量了。
集結號突然響起,朱發傑吹著哨子,帶著小強急行軍跑過來。士兵們根本顧不上抱怨飯沒有吃完,丟下碗跑到朱發傑面前集合,他們吃飯不過吃了幾口而已。
訓練三周,士兵們弄清楚了一個問題,教官的話和行動必須百分百的服從,否則他一不高興,就得把你跑死。
朱發傑望著個個嘴巴上還粘著油星的士兵們,吼道:「飯菜吃不完倒進潲水桶裡,擺在碗裡做什麼?要浪費麼?」
士兵們一聽,排好的隊伍又散開來,各自拿著各自的碗,把裡面的飯菜倒進了潲水桶裡面。聶星真後悔剛剛吃飯時沒有多吃一口,以至大半碗飯菜倒進了潲水桶裡面。
幾個炊事班的憲兵見沒有人吃飯了,乾脆把鐵桶裡面的飯菜全部倒進了潲水桶裡面。三個原本只裝了一些潲水的木桶裡面,一下就被剩飯剩菜倒的滿滿的。
對於炊事班幾個憲兵的做法,朱發傑好像沒有看見一樣,任他們胡作非為。在普通部隊裡面,沒打完的飯菜是要放進儲存櫃裡面,留著晚上再吃,如果倒掉的話,被發現要受到處分的。
可訓練營裡面的幾個憲兵,感覺倒掉剩飯剩菜很正常一樣。
朱發傑冷笑道:「是不是沒有吃飽?沒有關係,跑個二十公里再回來吃,二十公里跑完後,有飯有菜招待你們!」
士兵們將信將疑,飯菜都已經倒掉了,跑回來還有什麼吃的?莫非炊事班已經準備好第二套飯菜?不管怎麼樣,教官說要跑個二十公里就必須須跑個二十公里,不容置疑。
這兩天來,朱發傑幾乎容不得士兵們休息,只要看到士兵們訓練完後無事可幹,都會安排一些事情給他們做,要麼就是俯臥撐,要麼就是蛙跳,要麼就是趴在地上練習射擊的姿勢,等等。
「還愣著做什麼,趕快跑啊,早到早吃飯!」朱發傑吼道。
士兵們聽到命令,也顧不上紀律,一窩蜂地向山路跑去。這個場景要是放在戰爭年代,從對面的山頂上一瞧,還以為出現了大把的土匪。
二十公里,哪怕只是一個輕裝越野,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三個小時後,士兵們終於拖著疲倦不已的身體回到了訓練場上,由於實在太過飢餓,一個士兵在路上跑著跑著暈倒在地,另外兩個士兵選擇了退出。
士兵們拿著碗排著隊站在訓練場上,等著炊事班的飯菜出鍋。
令人奇怪的是,炊事班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更不用說炒菜的聲音。以往炊事班的憲兵們炒菜時,廚房裡面嘩啦啦地響,儘管菜不怎麼樣。而此時,這種聲音根本就不存在。
遠遠地看見炊事班的幾個憲兵正坐在訓練營後山的一個山坡上聊天,有說有笑。士兵們納悶不已,朱發傑不是說過了嗎,跑回來就可以吃得上飯菜,現在怎麼變卦了?
聶星幾個人已經餓的全身發抖,如果等一下還沒吃到飯,又得跑到水龍頭那喝冷水充飢。
朱發傑帶著小強慢悠悠走過來,漫不經心的說道:「今天晚上的飯菜都在潲水桶裡面,想吃就吃,不吃拉倒!」
話剛說完,就有士兵跑到潲水桶那裡,不由分說,抓起裡面的飯菜就往嘴裡塞。剩下的士兵們見狀,也顧不上什麼髒亂,跑到食堂裡面,拿起碗跑出來就往潲水桶裡擠。
潲水桶裡潲水與剩飯剩菜混在一起,表面飄著一層淡黃色的油星子,看起來非常恐怖。這種原本用來餵豬的食物,現在用來餵人。士兵們實在是太餓了,飢餓的力量迫使他們不得不吃下潲水飯。
劉子俊搶了半碗剩飯剩菜,還沒吃就開始嘔吐,潲水飯裡面散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聞著就想吐。想起去年到李家坡看見那位老人家時,就看到她撈潲水飯吃,沒想到時過境遷,這事竟然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一個桶裡面的潲水上飄著一隻死蒼蠅,很多士兵們見了,剛到嘴裡的飯立馬就吐了出來。
生豬肉,生牛肉,生羊肉雖然難吃,但還算乾淨,可吃潲水飯,沒有一個人有過先例。
很多人的反應比吃生羊肉還強烈,好多人勉強吃了一口潲水飯,馬上就吐了出來。
朱發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也不說話。小強蹲坐在一旁,十分鬱悶地看著眼前一大堆瘋了的士兵,它可能搞不明白,平時只有自己光顧的場所,這時候士兵們怎麼會感興趣?
聶星自然也想起了去年去李家坡時看到的事情,那位十婆用皺巴巴的手撈起一大碗潲水飯,並且以那潲水飯為食。想到這裡,他一陣心酸,其實潲水飯也沒什麼大不了,既然老人都吃的下,自己為什麼就吃不下呢?
他閉上眼睛,抓起一口飯菜送進嘴裡面。
飯菜本身無異味,但那潲水的味道真不好聞,即使到了嘴裡面也散發出一股臭臭的味道。「嘔!」聶星忍受不了這種味道,肚子裡面一陣反胃,吃進去的飯菜差點吐了出來。
實在是太餓了,士兵們一邊拚命地想填飽肚子,一邊卻噁心地吐個不停,這種矛盾的狀態把他們折磨的幾乎成為了一個身心分裂者,想法和舉止根本就不一致。
李蒙在這方面做的非常不錯,可能是因為他家是開豆腐店的,聞慣了臭臭的潲水味道,所以對潲水飯並不感冒。他大口大口地吃著,顧不上臉面,像極了一個餓死鬼。
侯飛身高馬大,強大的食物需求迫使他降低了對食物質量的要求。特別這一周,強烈的飢餓使的他只要是食物就會來者不拒,哪怕是現在的潲水飯。
他也不可避免地嘔吐,但很快就制止住,然後強迫自己嚥下去。
在這個時候,誰能經得起這些變態食物的摧殘,誰能經受的住令人難以忍受的飢餓,誰就是暫時的勝利者。在這個時候,食物不分好壞,只分能否咽進肚子,能否對飢餓進行破壞。
李谷根本就嚥不下這些難聞的潲水飯,他努力了三次,每次把潲水飯吃進嘴裡,還沒嚼上一口,就吐了出來。這還不算,連帶著肚子裡面早上存留的一點食物也吐個精光。
「教官,我不行了,給我一口飯吃吧?」李谷突然丟下碗,轉身朝著朱發傑走去,他全身顫抖不已,走一步路,身體都要晃上一晃,他已經餓到了極點。
朱發傑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側著耳朵問道:「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
李谷幾乎沒有力氣再說話,他走一步路幾乎都要耗盡他全部的精力,但他還是不得不強作精神,提高聲音道:「教官,我餓的不行了,我要吃飯!」
朱發傑聳聳肩,道:「想吃飯可以,把紅花撕下來!」
聽了這句話,李谷臉上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他轉頭望著不遠處黑板欄上還剩下的十六朵紅花,儘管已經被撕掉了四朵,但還有十六次機會。如果自己現在走過去把紅花撕下來,那一次機會都沒有了。
聶星連忙端著潲水飯走到李谷旁邊,說道:「李谷,不要,你撕了紅花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我這裡還有飯菜,快吃一點吧,挺一挺,挺過了這一次就好了!」
李蒙,劉子俊,侯飛也走到李谷的旁邊,把碗的飯菜倒進聶星的碗裡面。李蒙說道:「李谷,千萬不要撕紅花,趕快把飯菜吃掉,吃掉就不餓了!」
李谷淚如雨下,全身顫抖著,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不,不用了,我,我試過了,我吃,我吃不下去!」話還說完,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李蒙,劉子俊,侯飛三個人連忙把李谷扶起來,聶星罵道:「李谷,你如果是個男人就把這飯菜吃掉,快點吃掉,吃掉就不餓了!」
李谷推開聶星的碗,哭道:「我真,真的,吃不下去,別,別逼我了!我,我要吃飯!」
聶星又氣又恨,氣的是李谷竟然吃不下一口潲水飯,恨的是李谷寧願撕掉紅花也不願意吃潲水飯。他還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李谷眼裡的淚水就像一個小溪口一樣流個不止,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著眼淚,卻一點用都沒有,反而越擦越多。他轉身過,慢慢地朝著那個黑板欄挪過去。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停止了手裡和口中的活兒,眼睛齊刷刷地望著李谷,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黑板欄。朱發傑冷眼旁觀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這事至始至終都好像與他無關一樣。
「李谷!」聶星大聲喊叫著,他希望李谷能被他叫醒,然後轉身走回來,不再打那紅花的主意。
李谷停了一下,不停地抽泣著,但他沒有一絲毫的猶豫,反而更快地走向了黑板欄。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李谷把那十六朵紅花撕了下來,撕的一點都不用心,隨手一扯,就把十六朵紅花撕的稀巴爛。紅花撕完了,機會也就終止。
朱發傑對著不遠處觀看的炊事班的憲兵們叫道:「打飯菜來,又有一個垃圾要走人了!」
兩個憲兵飛速跑回食堂,很快打來了一大碗飯菜,飯是白花花的,菜全都是肉,看的士兵們直流口水。李谷接過碗,也顧不上這麼多雙眼睛望著他,拚命地扒著飯菜往嘴裡送。
聶星苦笑一聲,同樣的飯菜,只不過是因為一點小小的氣味,卻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
看著直嚥口水的士兵們,朱發傑趁勝打擊道:「怎麼樣,有沒有人要放棄?把紅花撕下來,你也有這樣的待遇。你想吃什麼,你想吃多少都可以。有沒有,有的話自己站出來。」
沒有一個人理會朱發傑的話,在士兵們的眼裡,朱發傑早已成為了一個魔鬼,一個連狗都不如的冷血動物。真想不明白,特種部隊怎麼會派他來做教官。
「沒有?那好,給你們三分鐘,把戰場打掃完畢!」見沒有人站出來,朱發傑只好另發命令。
聶星連忙把碗裡的飯菜分給了李蒙三人,咬著牙齒道:「兄弟們,堅持,堅持住!」
李谷一邊拚命地吃著飯,一邊拚命地哭,其實他心裡也一直在後悔,為什麼不堅持著吃一口潲水飯呢,如果真的嚥下了一口,結果也不至於這樣,三個星期的努力也不至於白白浪費。
吃完潲水飯後,迎接士兵們的又是無止境的訓練。等聶星四人訓練完回到宿舍後,李谷的床上已經空空如也,他已經坐車離開了訓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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