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素一路恍恍惚惚,不知道這天下之大她該往哪裡去。她心如死水,不起一絲波瀾。
面前一條溪水阻住了去路,她便沿著溪水走,她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只是那樣機械地走著,腦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溪水成為一條瀑布傾瀉直下。前面沒有路了,只有一潭深不見底的水。瀑布瀉入潭水之中,打在巨石之上,濺起無數的水花,嘩嘩的水聲將這裡的一切與外界隔開。這本是一個清幽的所在,若是別人,一定會駐足貪看這裡的風景,閉目傾聽這裡的聲音,但是在紈素眼中,這裡的一切就像不存在一樣,引不起她的絲毫興趣。
她站在崖邊的石頭上,看著下面的深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自己有記憶以來就對水有著深深的恐懼,和鶯哥一起玩,每次自己都不敢走入水中。還記得小的時候,每次被師父責備後,都會做同一個惡夢,夢見自己在水中掙扎,水淹過了鼻子和嘴巴,那種窒息的感覺總能讓自己從夢中驚醒。
紈素看了一眼潭水,再次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躍入潭水之中。隨著噗通一聲響,紈素深深的扎入水中。立刻鼻子、眼睛、耳朵全部被水充斥了,夢境裡那種難過的窒息的感覺的就這樣真實的湧現了,只是夢會醒,醒來以後一切都會好的,而自己這次將要面對的是死亡,是黑暗與無盡的死亡。
就在紈素難過至極之時,她的腦中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拉著她兩歲的妹妹慢慢走著。
「婉玉,娘怎麼說的?別再給妹妹吃糖了!」一個衣著華美的少婦,一臉慈愛又略帶嗔怪的看著兩個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
「娘,婉冰吃糖可開心了。」她嘟著小嘴認真地說。
「那也不行。」少婦蹲下來,掰開婉冰的手,拿走了糖。
婉冰立刻哇哇哭了起來。
六歲的自己一面弓著身子給婉冰擦去臉上的淚,一面學著娘的口氣哄她說:「婉冰乖,不哭了,瀟哥哥來了,瀟哥哥變的戲法可好看了,我帶你去看吧。」然後拉起妹妹的手,兩個小孩一晃一晃的向前走。
婉玉心中的瀟哥哥可好了,雖然娘說他有些淘氣。
「婉玉,我聽娘說,你以後就是我的新娘子。」
「瀟哥哥,什麼是新娘子?」小姑娘偏著腦袋問。
「娘就是爹的新娘子。」瀟哥哥點著頭說。
「好啊,那我們讓婉冰做我們的小孩好嗎?」紈素看見小時的自己笑著說。
「婉冰不聽話,不讓她做我們的小孩。」瀟哥哥故意說。
「哇啊……」兩歲的小姑娘又大哭起來,剛剛哭出來的淚珠還沒有干,又有淚珠滾滾而下。
「哈哈……」瀟哥哥得意地笑了。
「婉冰乖,別哭了,瀟哥哥騙你的。」自己又貓下腰給她擦眼淚。
突然紈素的腦中出現了另一幅畫面,瀟哥哥的爹爹帶著好多士兵來家裡翻東西,那些士兵像凶神惡煞一樣,他們打人,砸東西,後來還拔出刀來殺人。母親把自己和幼小的妹妹緊緊抱在懷裡。
然而,最恐怖的一幕出現了,爹爹撲向瀟哥哥的爹爹卻被一把劍刺穿了身體,親眼看見爹爹癱倒在地,幼小的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時娘跑出去,抱著爹爹哭起來,娘哭得那樣淒慘,爹爹卻毫無反應,然後娘拾起地上的一把刀,紅色的血從娘的脖子裡噴濺而出,娘趴在了爹爹的懷裡再也沒有起來。
水中的紈素覺得身體異常難受,她的腦中又閃現了另外一幅畫面:年輕的董媽抱著自己拚命的跑,第二個董媽抱著妹妹向另一個方向跑去。然後是水,無盡的水漫過自己幼小的腦袋,自己在水中拚命的扑打,水灌進了耳朵裡、鼻子裡、嘴巴裡,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水,幼小的自己在水中失去了意識。
同時,深潭中的紈素,也失去了意識。
一團晃動的火焰讓紈素睜開了眼,她雙眼迷濛,過了良久才看清楚,是一堆篝火,遠遠的地方坐著一個面色紅潤,滿頭銀絲的老者。那老者見她醒來,就遠遠說道:「好好的姑娘沒事跳什麼水,還好你夠運氣,一條赤鯉把我帶到這衣水潭,不然你現在就躺在閻羅殿呢。」
看見紈素沒有動靜,那老者接著說道:「你不是被水淹傻了吧,你看你頭髮和衣服都是濕的,不如就著那火烤一烤吧。為了給你生這團火,我可是熱了一身的汗哪。」
紈素坐起身,背靠著大樹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她在想自己落水時腦子裡出現的場景。
「喂,你不是啞的吧?」那老者三兩步便走到紈素面前蹲了下來,「你是啞的可就不好玩了。」
紈素從那老者的身形步法中已經看出他是個高手了,奇怪的是他的步法竟然和庭哥如出一轍。
紈素看著那老者直瞪瞪的看向自己,便也看向他問道:「你是誰?」
「還好不是啞的。你是不是為情自殺?我認識一個小伙子,英俊瀟灑,武藝超群,神采風流,舉世無雙,和你正配,不如你嫁給他。你要是嫁給他一定不會想死的。」老者繪聲繪色地講著。
「你是誰?」紈素不為所動,仍然重複著這句話。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那個小伙子家住穗州,在穗州名氣可是響噹噹啊,他啊,叫秦睦庭,你去穗州一問就知道了。」那老者依然興致高昂的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