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曼傻乎乎地回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人了。」
是無心無影他們嗎?不可能。
一來,她和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二來,她與他們約定的地點是在宮牆之外,他們絕不會這麼貿然闖進皇宮。
那麼,是其他的人?會是什麼人呢?
陶冉蹙了蹙眉,「人?不可能吧,一定是娘娘眼花看錯了。」
李青曼也蹙了蹙眉,「看錯了?不可能啊,我剛才明明看見有影子一下子閃了過去。咯,你瞧,那邊的地好像是濕的,就像被人踩過一樣。」
說著,李青曼走了過去,指著地上的一連串水跡歪著頭說:「看吧,我沒騙你吧,這些水印分明是鞋印。
哦……會不會是有壞人闖進來了?」驀地,李青曼臉上的好奇與篤定變成了驚恐。
「啊!有壞人,怎麼辦怎麼辦,他們一定是來傷害我的寶貝的,我要怎麼辦?」
陶冉走了過去,確認地上的水跡確實像鞋印後,額間迅速竄起了幾道褶痕。「娘娘莫要擔心,公主會很安全的。」
說罷,她側身看向不遠處的馮保,用眼神示意他,讓他趕緊帶人過來,冷宮有人闖進來了。孰知,馮保卻是一臉鎮靜,她眉間的褶痕更深了。
知她心有疑惑,馮保淡淡地說:「不用擔心,剛才那些黑影是暗衛,是皇上派來暗中保護娘娘的。這會兒雨這麼大,他們是進來避雨的,等雨停了自然會離去。」
陶冉愣了愣,隨即瞭然,然後轉回頭對一旁的李青曼說道:「娘娘放心,那些人不是壞人,是皇上派來保護娘娘的。」
拍了拍懷裡的假嬰兒,李青曼撅了撅嘴,道:「真的不是壞人嗎?既然不是壞人,他們幹嘛那麼偷偷摸摸的。」
陶冉有些無奈,卻還是耐心地解釋著。「他們長得醜,怕嚇著了娘娘。」
李青曼仰頭看了看天,似是很認真地在思考『丑』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她很認真地看向陶冉。「丑?什麼是醜?真有那麼嚇人嗎?」
聞言,陶冉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偷偷掃了掃周圍,確認負責暗中保護冷宮的暗衛已經藏起來時,她悄聲道:「確實很醜。
他們啊,臉上全是刀疤,坑坑窪窪的。有的刀疤,看上去就像蜈蚣一樣,很是猙獰嚇人,很恐怖的。」
「蜈蚣?」李青曼面上一驚,害怕地往後縮了縮。「那我得趕緊抱著寶貝躲起來,免得他們嚇壞了寶貝。」
甫一說完,李青曼便抱著懷裡的假嬰兒疾步離開了,直奔她的臥房。
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陶冉鬆了口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陶冉在就近的門檻上坐了下來,像極了霜打的茄子。
「還好娘娘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要不然,我真是招架不住了。」
蜈蚣啊……若是被那群人給聽見了,還不知道要給她什麼臉色看呢。只怕,表情會變得猙獰嚇人,比真的蜈蚣還要恐怖。
掃了掃院子裡正狂肆地下著的雨,馮保也在門檻上坐了下來,面色沉靜,目光深遠。
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正在想什麼,陶冉忽然出聲:「公公,我發覺你最近比以前安靜了。」
側首看了旁邊的人一眼,繼而將目光投向雨中,馮保淡淡地回道:「有嗎?」
為什麼他沒有察覺到?好像,他的話一直都不多,因為沒什麼可說的。
陶冉很肯定地說:「有。從前呢,我覺得公公為人冷漠,對人對事都是冷冷淡淡的,從不給人多一分的表情。而且,話語甚少,能用兩個字回答的問題,絕對不用三個字。
但是,自從被調派到坤寧宮後,公公的話便多了些。現在,公公又恢復了老樣子,甚至,比以前沉默寡言的情況更嚴重。」
馮保瞇了瞇眸,眸中一道精光閃過之後便又恢復了平靜。「或許吧。」
話多……好像,是因為事情變多了,他要說的話便自然變多了而已……
見馮保反應平平,陶冉沒有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
「原本呢,我以為被派到坤寧宮,往後在宮裡便能抬頭挺胸,過些瀟灑一點的日子。
哪知道,還沒怎麼瀟灑,娘娘就變成了這樣。這世間的事,還真是多變啊。」
世事多變……「陶冉,你在宮裡有多少年頭了?」
陶冉想了想,回道:「算起來,有八年八個月了。」
十歲便進宮,一眨眼的功夫,便是過去了八年之久,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
八,九……再過幾個月,自己進宮便有九年了。想到此,陶冉的眸中劃過一絲黯然。
「八年……你也算是宮裡的老人兒了,到如今,你還沒習慣嗎?」
陶冉愣了愣,隨即笑了。「習慣了。」
這宮裡,從來就不是個平靜的地兒,哪一天不是波濤洶湧、波詭雲譎?見多了,自然就習慣了。
馮保看著斜飛進來的雨,墨色的眸裡一片平靜。「既是習慣了,就不該有這樣的感觸。」
「大概,是因為遇上了娘娘這樣的主子。
娘娘她……和其他的人不同,不像宮裡的人。相處久了,便會感覺……自己不是宮女,和普通大戶人家的丫鬟沒什麼兩樣,難免會有感觸。」
馮保目光微閃。不同……她確實和其他的人不同。若是其他人,讓他在冷宮裡就這麼待著,即便是皇上的吩咐,他大概也是不樂意的。
但現在,他好像有些習慣這種寧靜了。
「這雨,也不知道會下到什麼時候。」嘟嚷了這麼一句後,陶冉便沉默了,馮保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
房間裡,在關上房門後,李青曼便來到床邊坐了下來,靠著床柱閉目深思。輕闔的眼簾,遮去了眸中的各種光亮。
暗衛,南宮宣居然安排有暗衛。
最近,晚上的時候她便會在院子裡偷偷地觀察,確認除了那些守在明處的侍衛外,南宮宣是否還安排有暗衛守在暗處,結果是,她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她本以為,因為她瘋了,南宮宣便沒有安排暗衛守著,卻沒想到,經過一場大雨,竟然將他們給逼了出來。
怎麼辦?今晚便是她與無心無影他們約定的日子,她要怎樣才能避過這些暗衛的耳目?
倘若大雨一直下個不停,那些暗衛,估計就會一直躲在這冷宮內。
倘若雨停了,他們無疑是要返回平日裡藏身的地方繼續蹲點的。
這兩種情況,無論是哪一種,對她而言都極為不利。以他們的身手,她想從他們眼皮底下悄無聲息地溜走,成功的可能性實在是小之又小。
除非,在他們蹲點的時候,幾道驚雷將他們全給劈了,如此,興許她還有逃走的可能。
想到此,李青曼驀地掀開了眼簾,目光深沉地聽著屋外的雨聲。
其實,換一個角度想,這或許正是個機會。
如果,在她與無心無影他們約定的時間之前,大雨還是未停,而且雨勢未減,她倒是可以趁著雨勢悄悄離開。
這樣的雨,外面的侍衛即便還守著,防守大概也比平日鬆懈很多,要對付他們,應該比較容易。而且,這麼大的雨聲,可以掩蓋很多東西。
思及此,聽了一會兒外面的動靜,李青曼悄然起身,將她一開始便藏起來的東西翻了出來,小心地繫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然後,她又將李仲業為她特意配製的安胎藥放在了懷裡,再來,便是那支明珠步搖。
和衣躺在床上,摸了摸手腕處的暗盒,李青曼不自覺地便回想起夜無殤將打造好的鋼索帶給她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她離開洛陽,和夜無殤道別的日子,也是她收下完顏不破贈送的步搖的日子。
兩個男子,都對她有意,她卻因為心有所屬,不得不辜負其中一個男子的深情。
夜無殤現在還不知身在何方,而完顏不破,等安全之後,她是要去見他一面的。她得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出兵東陽的事,以及,該如何應對西越的野心。
正在這時,屋外響起了陶冉的聲音,李青曼猛然回神,眸裡的清明瞬間染上了朦朧。
「娘娘,你睡了嗎?為何不點燈啊?」
李青曼並沒有立即應答,而是靜靜地等著屋外的人再次詢問。
敲了敲門,陶冉又道:「娘娘,睡了嗎?」
聽到此,李青曼方才懶洋洋地爬了起來,神色睏倦地開了門。「什麼事啊?」
說著,她還適時地打了個哈欠,眸中泛上了淺淺的水光。
見她這般模樣,陶冉笑了笑,「娘娘已經睡了啊,那娘娘繼續休息,奴才們也要睡了。」
「哦,那我回去繼續睡了。」言畢,關上門,李青曼慢慢走回了床榻,輕輕地躺了上去,耳朵卻是十分警醒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離開,再聽到隱隱約約的談話聲,她又坐了起來,頭腦十分清醒。
靠著床柱坐了大概半個時辰,外面除了雨聲,什麼也聽不見,室內,也已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閉著雙眸在腦海裡默想了一遍逃跑的路線,又預想了一下可能會遇到的各種情況,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半個時辰。
猜測馮保和陶冉已經熟睡,暗衛也可能已經放鬆警惕,李青曼這才起身,在身上披了一件玉錦披風,又拿了兩件衣衫罩在頭上,然後悄悄地開了門,潛進了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