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醫,本宮腹中的胎兒沒有大礙吧?」坤寧宮內,待陳太醫診完脈,李青曼認真地問。
抬眸看向她,一對上她幽冷清澈的目光,陳太醫便慌忙垂下了頭。「回娘娘的話,娘娘和龍嗣都安然無恙。
只不過,像今晚這樣的動亂……娘娘切不可再經受第二次了。否則,娘娘腹中的胎兒便會有滑胎的危險。」
滑胎……眸色一沉,李青曼微微瞇起了眸子。「陳太醫,本宮要你說實話,本宮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沒事?
你若有半句假話,等明日本宮的三哥進宮重新為本宮請脈後,本宮絕對會摘了你的腦袋。」
他是南宮宣的人,之前曾收到南宮宣的密旨,這才對外宣稱她懷孕快滿一個月了。但實際上,他們三人都清楚,她腹中的孩子不止一個月,已經有兩個月了。
她雖不曾學醫,但她知道,孩子在頭三個月的時候最為容易小產。如果,南宮宣在今晚之前曾對他下了密令,那麼,就算她腹中的孩子現在有危險,他也極有可能說沒事……
一聽李青曼冷幽幽的話語,陳太醫立刻跪了下來,惶恐道:「娘娘明鑒,奴才說的確實是實話。娘娘自打懷孕至今,一直悉心調養身體,所以,娘娘的身體很健康,娘娘腹中的胎兒也很健康。
剛才御花園驚現刺客,娘娘確實是受了驚,不過,好在問題不大。奴才等下回太醫院後會親自為娘娘熬上一服壓驚安神的藥,娘娘服用之後,好好地休息一晚便沒事了。」
摘了他的腦袋……皇上之前說,朝廷當前局勢複雜,後宮裡的人又各懷鬼胎,西越和北漠,也隨時都有興兵的可能,為了讓皇后腹中的龍嗣安然降生,他計劃對外宣稱皇后懷孕的時間比真正的時間晚一個月。
身為臣子,他不敢揣測皇上到底有什麼苦衷或者計劃,他只知道,負責調理皇后身子的重擔,結實地落在了他的肩頭。皇上曾經交待,他若是敢走漏半點消息,便會誅滅他九族。
為了這件事,他整日過得是提心吊膽,就怕同僚們詢問他皇后的事,更怕哪一日,他有事不在宮裡,坤寧宮的人又到太醫院傳召……
萬一皇后懷孕不止一月的消息不脛而走,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危矣。
今晚,御花園大鬧刺客,宣政殿也被刺客縱火給燒了,這麼大的動靜,他不可能沒有聽說。雖然皇后身體底子好,但經得住一次驚嚇,卻未必能受得住第二次刺激。
倘若,往後再發生點兒什麼事,他……他真擔心他沒辦法壽終正寢,還連累全家人。
眸中的冷意稍稍斂去,李青曼淡淡地道:「既然你沒有說謊,你怕什麼?本宮又不會吃了你。」
陳太醫身子一抖,頭埋得更低了。他什麼話也不敢亂說,雙眼只是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那一小塊地兒。
這時,瞥見大門處走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李青曼淡漠地別開了視線,「起來吧,你可以回去了。」
「是。」站起身,剛轉身便見南宮宣不知何時已經到來,陳太醫慌忙躬身作揖:「老臣見過皇上。」
輕飄飄地睨了陳太醫一眼,南宮宣淡聲道:「免禮吧。皇后……與皇子可都還好?」
陳太醫心尖兒一顫,「回皇上的話,娘娘和皇子都安然無恙。」
皇子……他何曾與皇上說過娘娘腹中的龍嗣是皇子?將來,萬一娘娘誕下公主,皇上,該不會也要治他的罪吧?
「那你先退下吧,朕還有事要與皇后說。」
微微一愣,陳太醫連忙頷首。「是,老臣告退。」
待陳太醫退出去的腳步聲全然消失,整個大殿只剩下沉靜,還有……沉悶……
在軟榻旁站了好一會兒,見李青曼不理會自己,南宮宣來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來,幽深的眸子專注地注視著李青曼。「今晚的事……」
李青曼不悅地揚了揚眉,「你想說什麼?難不成,你還想說今晚的事不是你安排的?」
她和他還有話可說嗎?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除了想一刀了結了他之外,根本不想見到他。
南宮宣眸光微閃,「朕……無話可說。」
「呵!」李青曼冷冷地嗤笑出聲。他這是在她面前表演誠實?還是說,他又在打著別的什麼主意?
莫非,一直以來,她對他的態度太好了,所以,他便覺得她好欺負,認為她根本拿他沒辦法,可以任他胡作妄為?
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孩子,她必須得忍氣吞聲。但是,這並不表示她會永遠都任由他欺壓。在不遠的某一天,她便會讓他知道,他欺壓她的後果。
想到腹中的孩子和自己目前的處境,眼眸一轉,李青曼轉首看向南宮宣,眸底一片清冷和認真。
「南宮宣,如果,你還想要你的天下,那我很鄭重地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對我的孩子動歪腦筋。否則,我定會讓你後悔,讓你什麼也得不到!」
這樣算不得恐嚇的恐嚇,她知道嚇不住他,但是,為了以防萬一,為了孩子,她還是要說。
後悔……目光一黯,南宮宣的臉上快速閃過一絲陰鷙。隨即,腦海中亮光一閃,他幽幽地說:「你腹中的孩子,應該是夜無殤的吧。」
神色微微一僵,李青曼半瞇起了眸子。他怎麼知道?難不成,是因為夜無殤上次夜探皇宮猜的?這個時候提這個……他又想做什麼?
深深地看了李青曼一眼,南宮宣目光幽邃地說:「你對他的情意,我看得出來。可是,你確信他是值得你托付終身的人?」
李青曼不置可否,鳳眸中卻是幽光灼灼。值不值得,是由他南宮宣說了算嗎?更何況,他知道些什麼?
她和夜無殤之間的一切,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不過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而已。
將李青曼的漠然和不以為意看在眼裡,南宮宣繼續說:「想必你也知道,這次的壽宴,我是請了他和南宮瑾來的,可是你看,他來了嗎?他沒有。
或許,在你們分開的這段日子,他已經有了別的女人,此時此刻,不知道正在什麼地方逍遙快活。
你應該知道,像他那樣的紈褲子弟,身邊有四五個女人相當正常。你於他而言,不過是眾多女人之中的一個,沒了你,他的日子照樣過得有聲有色。」
李青曼挑了挑眉,就那麼直直地看著南宮宣,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當然,他有可能來過汴京,但是,因為聽到你懷孕的消息,便和南宮瑾一同離開了。
如果,他不相信你,你還會一如既往地愛他嗎?」說完,南宮宣便認真地看著李青曼,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夜無殤不信她?李青曼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再緩緩地將氣吐了出來。須臾,她道:「然後呢?這關你什麼事?」什麼時候,他居然變得這麼雞婆?
「然後……」南宮宣愣了愣,「……然後,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可以放棄他,另外選擇一個對的人。」比如,他……
眨了下眼,嘴角微微彎起,李青曼很想笑,但最終將笑忍了下來。
目光在南宮宣的臉上溜躂了一圈,瞧著他眼中似是認真,又似有些期許的神采,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南宮宣,他該不會是想說,這個對的人……是他吧?呵!這情節,真夠狗血,真夠好笑的。
恢復冷漠的神色,站起身,李青曼淡漠地說:「話說完了的話,你就走吧,想去哪兒便去哪兒。」總之,別出現在她的面前就行。
說罷,李青曼轉身便欲走向內殿,但一想到陳太醫剛才說要送藥過來,她便轉了個方向,逕直來到殿外找到馮保。「馮保,等下陳太醫送藥過來後,你直接端到寢殿,本宮先歇下了。」
「是,娘娘。」
眼看著李青曼去了趟外面又折返回來,瞧著她走向內殿的身影,南宮宣緩緩瞇起了星眸。
果然,她對他……一點情分也沒有。
站起身,大步來到殿外,透著銳利和深沉的寒眸直射向夜空,下一瞬,一道黑色身影快速出現在他的身側。「魅影參見皇上。」
「怎麼樣?都準備好了嗎?」
魅影回稟道:「回皇上的話,都已經準備好了。」
「好!」一聲透著低沉和陰森的『好』字在漆黑的夜色裡劃過,讓本就涼爽的秋夜驀地變得寒涼起來。
……
宮外,在大街上緩緩馳過的某輛馬車內,完顏不破神色陰沉地看著剛上馬車的人。「阿大,你是不是擅自做主,下令讓鬼影對紫衣出手?」
微一怔愣,阿大連忙從座位上起身,單膝跪在了車底板上。「王爺明察,屬下並未下達這樣的命令。」
完顏不破微微瞇了瞇眸,「阿大,你應該知道,在本王手底下做事,本王最不喜歡別人擅作主張,如若違犯,任何人都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