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還不承認。你可知,因為你的信口雌黃,李家上上下下幾百條性命岌岌可危。」
撫弄植物的動作一頓,李青曼順手摘了朵花下來,閒適地撥弄著花瓣。
「南宮宣,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有什麼話,請你說明白一些,不必拐彎抹角,我可猜不著你的心思。」就算猜得著,她也懶得費神去猜。
「呵!」南宮宣冷笑了一下。「還裝?直到今日,朕總算見識了什麼叫淡定從容,說謊面不改色。」
聽著南宮宣滿口刺耳的諷刺之語,李青曼面色冷了下來。「南宮宣,我沒有心思和你繞彎子,有什麼話請你直說!」
李青曼的一句冷語,讓南宮宣也瞬間沒了好臉色。「李青曼,你當真是有恃無恐。仗著朕還需要你的協助,你便處處自以為是,甚至敢欺君罔上,將朕耍得團團轉。
你明明就和李筠霖是父女,卻騙朕說你們不是父女。這般糊弄朕,你說,朕是不是該好好懲罰一下你們李家,你才會學乖?才會把朕放在眼裡?」
微微一愣,李青曼很快便明白過來南宮宣這通火氣是怎麼來的。
不用說,驗血的結果一定是兩滴血相融了。
如果,她的靈魂不是來自現代,那麼,說不定她也會相信自己這副軀體的確與李筠霖有著不可磨滅的血緣關係。而當初的事,是一場誤會,水悠然因為一場誤會而不幸喪生了。
只可惜,她是個現代人,她知道滴血驗親完全沒有科學依據。
本來,她想著如果她的血和李筠霖的血不會相融,那麼,她便不用解釋什麼。但依現在的情況看,就算再麻煩,她也得向南宮宣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證實古代醫學的落後性。
將花朵放到鼻息下聞了聞,李青曼悠悠地說:「兩滴血相融並不能說明什麼。」
「不能說明什麼?李青曼,朕該說你太過冷靜,還是該說你真的不把朕放在眼裡?滴血驗親的結果都已經出來了,你還想狡辯什麼?呵!你是不是想說,傳承了上千年的滴血驗親之法是錯誤的,結果根本不對?」
「的確如此。」知道南宮宣不信,李青曼淡然地轉過了身。「南宮宣,我知道你不相信。既是如此,我自會讓你心服口服,也會讓那個陳太醫心服口服。」
「你又想做什麼?」南宮宣挑著眉,冷峻的臉上明顯有著不耐煩。只是,他無法忽視自己的心聲,他是真的有些好奇李青曼到底想做什麼。
「等下你自然就明白了。」淡淡地說完,李青曼越過南宮宣便往回走。待回到大殿,見李筠霖神色驚疑不定,她便明白李筠霖也被剛才的驗證結果嚇到了。
掃了掃一旁的陳太醫,她面色沉靜地吩咐道:「陳太醫,麻煩你讓人準備二十個碗,再放入和剛才同樣的清水。」
「這……」不明白她的用意,陳太醫有些遲疑。就在這時,南宮宣冷硬的聲音響起。「照皇后的吩咐去做。」
「是,微臣遵旨。」恭敬地說完,陳太醫躬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隨即,他轉身對著一旁的小醫童吩咐了幾句,小醫童便趕緊小跑著離開了大殿。
等待的時間是折磨人的。
因為剛才的滴血驗親,李筠霖有些坐立難安。他想問李青曼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她娘當初懷孕時請的大夫有問題。因為受人指使,所以故意將懷孕的時間推前了,她根本就是他的女兒。只是,礙於有其他人在場,他無法問出口。
馮保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他沒想到南宮宣會懷疑,更沒想到南宮宣會召太醫過來滴血驗親,他更沒有預料到,驗血的結果會是李筠霖與李青曼是父女,李青曼說謊了。
侍奉南宮宣多年,他很清楚,南宮宣絕對不容許有人這麼耍他,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對於李青曼接下來要做的事,他不清楚,但他真的希望事情不要變得複雜。
南宮宣威武地走向軟榻坐下,透著威嚴的目光肅穆地掃過殿內的一眾人等。見各人神色各異,他目光微閃。
李青曼,都這種時候了,他倒要看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倘若再敢對他不敬,再敢藐視皇權,他不介意第一個拿李綺香開刀。讓李綺香在宮裡安生地待了這麼久,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來到附近的座椅坐下,李青曼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在心底無聲地撫慰道:「孩子,是娘對不起你,沒有預算到你的到來,讓你跟著娘受苦了。
等下,娘還要流不少的血,你可是要乖乖的,老老實實地待在娘的肚子裡,等著你爹來帶著我們離開。」
待陳太醫將二十個碗在三張案几上擺開,李青曼淡淡地說:「馮保,你去把坤寧宮所有的宮人都叫進來。」
抬眼看了看南宮宣,見他並無反對,馮保微微躬了躬身:「是。」
過了一會兒,待宮人們都進來了,李青曼神色淡然地站了起來。「皇上,等下這裡所有的人都會和我一起滴血驗親。
如果,所有的人都沒有與我的血液相融,那麼,便證明滴血驗親一事的確不容置疑。
相反,倘若有一人僥倖與我的血融合了,那麼,便證明滴血驗親一事純屬謬論,也證明,我和李大人確實不是父女關係。
我和李大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你不瞭解,從今往後,我請你不要再拿這件事出來說事。
還有一點,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很好意地奉勸你一句,趁早放我出宮,免得你每日都要防這防那,勞心傷神,我在宮裡也過得不舒坦。」
人類有四大類血型,O型、AB型、A型和B型。再來,便是一些幾率極小的血型。她不知道這副身體是什麼血型,但是,憑著概率,這些個宮女太監中,總會有那麼幾個人會和她的血型相撞。只要有一個人的血和她的血相融了,那麼,滴血驗親一事便推翻了。
她知道,要讓南宮宣放她出宮絕不可能。她這麼做,只是想打消他對她的防備。等過些時日,夜無殤來汴京了,她會找機會出宮和夜無殤商洽離開的具體事宜。待夜無殤部署好一切,她便會溜出皇宮,讓夜無殤帶她離開。
掃了一圈那些已經有些熟悉的面孔,來到陳太醫身前,瞧著他手中泛著寒光的匕首,抿了抿唇,李青曼伸手接了過來,在另一個手指上不深不淺地劃了道口子。
「滴!」極其細微輕柔的聲音,但每一下,都落在了一眾人的心尖上。待到滴入最後一個碗,李青曼立即按住了指腹上的傷口。
陳太醫一見狀,立即讓小醫童備上紗布和止血藥,親自為李青曼上藥包紮。無意中發現她的手腕上有一圈觸目驚心的青紫印記,他詫異地開口:「娘娘,你的手……」
想到這淤青極有可能是南宮宣造成的,他連忙斂去臉上的驚訝,從一旁的藥箱中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娘娘,這是祛腫散瘀膏,娘娘可以用來擦在手腕的淤痕上。看娘娘的情況,頂多兩日便可痊癒。」
李青曼本想說不用了,因為她現在有孕在身,不宜隨便用藥。但一想到她若直接拒絕,極有可能引來南宮宣的懷疑,她便伸手接了過來。
待為李青曼包紮完,陳太醫起身來到了整齊地擺了二十個玉碗的桌子前,眼看著一個個太監宮女將自己的血滴入碗內,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活了一大把年紀,行醫幾十年,這位在宮中傳言頗多的皇后,他今日是第一次得見。本以為是傳言有誤,但自打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宮裡的傳言並不一定都是誇大其詞,言過其實。
宮人們都說回宮後的皇后美若天仙,雖閱人無數,但他也得說一句,這位皇后是真的美。不只是容貌清絕,姿態氣質更是無人能及。
行醫數十載,老祖宗流傳下來的醫術,他從來不曾懷疑,也不會去懷疑。對於某些藥物的藥性,某些太醫的確會反覆確認,以此證實老祖宗們沒有出錯。但是,對於滴血驗親一事,不只是他,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從未對此產生過懷疑。
她此番的舉動,那般鎮定自若的神態,卻讓他無端地生出幾分懷疑。或許,結果真的會出乎他的意料也說不定。
聽聞陳太醫的話,南宮宣和李筠霖都不約而同地往李青曼的手腕處瞅去。待瞧見她手腕上的青紫,李筠霖心中一痛,南宮宣眸色一沉。
李筠霖心痛的是,李青曼是因為李家才會再度進宮的。如今,她雖入主中宮,但在宮中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如果可以,他真想讓一切的一切早些結束,以免她再在宮裡繼續受苦。
她手腕上的淤痕……莫非是自己剛才不小心弄上去的?
那會兒,他的確有些失控,沒有掌握住力道。但是,這何嘗不是她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因為她欺騙他,隨意地糊弄他,他又怎會生她的氣?所以,他根本無需為此感到自責。
思及此,南宮宣心底的那抹愧疚瞬間消散。他的目光,隨即轉向陳太醫,等著陳太醫道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