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李青曼無所謂地笑了笑,「我知道他的用意,不用管他。」
沉吟了片刻,夜無殤問:「青曼,你是真的打算和南宮宣回去嗎?」
五天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他必須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打算的,然後再決定該怎麼安排。
如果她只是想藉故拖延時間,讓南宮瑾及時就醫,那麼現在,他只需要竭盡全力救出青姨,然後再送他們到樓蘭。
如果她是真的計劃跟南宮宣回去,那麼,她一定有其他的打算。而他,則需在暗中協助她。
聽到二人的對話,南宮瑾蹙了蹙眉,「青曼,你……」
「呵呵!」掃了掃夜無殤,李青曼對南宮瑾投以寬慰的一笑,「沒事,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所有的一切我自有安排。
回去嘛,我自然是要回的。至少,我得看看我爹他有什麼打算。在離開汴京之前,我已經讓他留意南宮宣了。聽到消息後,想必他會有所安排。」
氣定神閒地說著,又對夜無殤暗中使了使眼色,李青曼笑著岔開了話題。「也不知道清風什麼時候才回來,我都快餓暈了。」
說著,她作勢往迴廊的盡頭望了望,尋找了一下清風的身影。
眼神閃了閃,夜無殤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說罷,他抬腳便離開了,有些行色匆匆。
……
暖風靜靜地吹拂著,紅日一點一點向西方接近。待到紅日隱入天邊的雲層,那些原本純淨透白的雲朵仿似被點燃了般,染上了火紅的色彩。
這一日,除卻解決必要的生理問題,李青曼哪裡也沒去,一直陪著南宮瑾坐在院子裡,從清晨直到夕陽西下。
看著繽紛燦爛的蒼穹,李青曼這才意識到,一天又要結束了。而過了這一天,南宮瑾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欣賞著天際的紅霞,感覺精神在一點點的消退,南宮瑾微笑道:「青曼,可否為我跳支舞?」
一直都讓她彈琴給他聽,而他卻忘了,她原本還是會跳舞的。而她的舞姿,他記得,甚至比她的琴音更讓他悸動。在走之前,他想再看看她的舞姿。
對於南宮瑾的要求,李青曼沒有拒絕。「好啊。只是,沒有伴樂,估計會有些枯燥。」
聞言,候在一旁的夜無殤忽然淡淡地說:「我有玉笛。」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隻極為精緻的短笛。看了李青曼一眼,他將玉笛放到了唇邊,等著她做好準備。
微一怔愣,但見夜無殤還在等著自己,李青曼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起身來到南宮瑾能夠看見,又比較寬敞的地方。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醉紅樓時跳的扇舞,李青曼掏出了袖袋裡的涼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夜無殤,她隨即擺好姿勢。
隨著清靈的笛聲傳出,李青曼也跟著舞動了起來。同樣的舞,卻因為不同的心境,有著不同的韻味。
那一日,她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是在那些流連於青樓、懷揣著一顆色心的紈褲子弟面前跳,心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今日,她是為了跳給南宮瑾看,滿足他的心願。所以,心是暖的,眼神也是暖的。
相比上次,她的動作間少了幾絲魅惑撩人,多了幾絲楚楚動人。
雙眸一直緊緊地注視著躺在軟榻上的南宮瑾,見他雙目含笑,她也回以一笑。
望著不遠處靈動起舞的身姿,看著那輕盈的紫紗隨著主人的舞動而掀起優美飄逸的弧度,南宮瑾愈發笑得溫和。
視線飄向一旁吹著短笛的人,目光在他和李青曼之間來回移動了數次,南宮瑾勾起了唇角。
他們兩人真的很般配,就宛若觀音座下的金童玉女。有殤在,他相信她一定會很幸福,他可以走得很安心。
這樣想著,微微笑著,南宮瑾緩緩閉上了雙眸……
一串旋轉的動作結束後,李青曼的腦袋略微有些眩暈。抬眼看向軟榻的方向,瞥見軟榻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閉起了眸子,她正在舒展出去的動作一頓,連忙抬腳往軟榻的方向奔去。
因為眩暈感還未完全消去,所以,她奔跑的姿勢左右搖晃,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摔倒。
原本正專注地看著她跳舞的清風和逐月見她突然跑開,身形俱是一震。沒有多做遲疑,二人連忙躍身往軟榻飛去。
來到軟榻旁邊,因為難過,因為害怕,逐月的身形微微有些顫抖。越過她,清風蹲下身搭上了南宮瑾的手腕。
探到那微乎其微的跳動,他的臉色甚是凝重。抬起頭,見逐月正緊張地望著他,他搖了搖頭。
雖然有微弱的脈搏,可是,王爺離開的時間估計就在這會兒了。
好不容易奔到石桌旁,李青曼問:「怎麼樣?」他……還在嗎?
看向李青曼,清風有些艱難地回道:「王爺正在彌留之際。也許還能醒過來,也許,就此去了……」
扶著石桌的手掌一緊,李青曼的身形險些往旁邊栽倒,幸好悄然跟在她身後的夜無殤扶住了她。
回身抓住夜無殤的袖子,她直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在衝向她的眼眶,灼得她的眼睛好疼。雖然早就知道南宮瑾會離開,也做好了準備,可是,真到了這一刻,她還是會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凝視著竭力地壓制著情緒的李青曼,夜無殤抬手輕輕地為她拭去眼角溢出來的一滴淚。「我可以試著讓瑾醒過來,青曼如果有什麼話想說的,就和他說說,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輕柔地說完,夜無殤抬腳來到榻前,將南宮瑾從軟榻上扶了起來,隨即抵著他的後背注入一道道真氣。
須臾過後,南宮瑾虛弱地睜開了眸子。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簾,瞅見圍繞著自己的一群人,再察覺從身後傳來的道道暖流,他淡淡地笑了。
「殤,不用再為我浪費真氣了。」他本來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卻又被他們強行拉了回來。
他知道,就算殤的武功造詣再深,他也不可能醒來太久。所以,沒必要為了他一個將死之人浪費內力,他情願他留著精力保護青曼。
想到這裡,南宮瑾轉眸看向李青曼。看清那雙閃爍著盈盈水光的眸子,微一怔愣,他隨即笑了,虛弱地喚道:「青曼。」
見南宮瑾喚自己,李青曼連忙來到了榻前,半跪在地上看著南宮瑾。抑制著想哭的衝動,她沙啞著嗓子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我聽著。」
目光移動著,瞥向輕放在榻邊的手,南宮瑾慢慢地將自己的右手挪了過去。然後,拉住那隻手挪到了離他近的地方。
盯著李青曼的臉瞧了片刻,微微笑著,他蠕動著雙唇:「青曼,其實……」
見李青曼專注地盯著他,等著他的下文,猶豫了一下,他終是說了出來。「其實……我喜歡你。」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他素來平靜的心,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起了波瀾。他本來不想說的,可是,若是現在不說,他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李青曼面色一怔,思維有瞬間的短路,隨即,她回過神來,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扶著南宮瑾的夜無殤身形微微一顫,臉上閃過複雜。但是,因為低著頭,沒有人瞧見他的臉色。
清風主動地轉過身,不再打擾自己的主子與李青曼話別。逐月縱使心中難受,可是,也不敢出聲打擾,只是側身看向別處,在心底壓抑著自己的難過。
南宮瑾的眼中始終只有李青曼,看著她,他繼續說:「青曼,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知道何為心動,我這一生,便會是殘缺的人生。
曾經,我從來不敢奢求什麼,甚至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因為我怕傷害到別人。現在,我依然不奢求什麼。但是,我想在走之前說出自己的心意,我不想帶著任何遺憾離開。」
因為遇上她,他這一生真的沒了任何遺憾。
掃了掃站在一邊的人,他道:「至於清風和逐月,以後他們便跟著你了。」
聞言,不單李青曼驚訝,清風和逐月也是身形一顫。回過身,看著軟榻上的他,二人的神色很是複雜。
看著二人,南宮瑾緩緩地說:「清風、逐月,你們兩個跟了我十多年,在我心中,你們不僅僅只是隨從,更像是我的朋友。
現在,我想請你們代替我保護青曼,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你們可是願意?」
看了李青曼一眼,兩人隨即來到軟榻前跪下。「還請王爺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心保護青曼姑娘,就像保護王爺。」
「謝謝你們。」說著,南宮瑾試著動了動頭,想看看身後的夜無殤。奈何他力氣不足,最終只看到了夜無殤肩頭的衣料。
「殤,青曼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讓她幸福,不能……讓她受到……半分……委屈。」
一邊說著,他一邊緩緩地閉上了眼簾,拉住李青曼的手也緩緩地鬆開,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鬆開,又見那雙眼眸已經閉上,李青曼再也抑制不住氾濫的淚水,抓著南宮瑾的手,撲在他的身上便哭了起來。
「南宮瑾,你給我醒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在臨走之前說這麼讓她傷心的話?為什麼,上天要讓他死?他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
「南宮瑾,你給我醒過來!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