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天昊不停推南宮堯的腿,希望他能夠醒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拔拔……你快醒醒……拔拔……」正哭得稀里嘩啦,突然聽到南宮堯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繼續哭。
「小天、小天別哭了,拔拔沒事。」
直到一隻手撫上他的腦袋,才淚眼朦朧地抬頭,南宮堯衝著他笑。「寶貝,別哭了。」
郁天昊開心極了,一把抱住他。「拔拔,你醒了,嚇死小天了。」
「對不起,讓小天擔心了,拔拔真的沒事。」
「可麻麻說,拔拔的腿斷了,以後不能再走路了。」嘴巴一癟,豆大的淚珠子又要往下掉。
「那是拔拔騙麻麻的。」南宮堯眉宇透露出些許得意。
「真的?」小天搖搖頭。「小天不信,拔拔一定只是不想讓小天擔心。」
「拔拔沒騙小天,就是骨折了而已,沒問題。不相信,拔拔動給你看。」南宮堯試圖活動一條腿,不小心扯到傷口,一吃痛。
郁天昊趕忙阻止他,「別動別動,小天相信拔拔。可是拔拔為什麼要騙麻麻呢?」
南宮堯眼裡掠過一抹古怪的意味。當時候發生車禍,誰都沒有料想到,猝不及防。他也受到了驚嚇,腦子裡什麼都來不及想。唯一的念頭是,她絕不能有事,便不顧自己安慰,撲上去救她。
還好他身手利落,躲過了最致命的重創,閃到一邊,但還是被撞傷了腿,暈了過去。
其實在救護車上,他就已經醒過來了。但聽到郁暖心一直在哭,很擔心他,便冒出了裝癱瘓這個邪惡的想法,並脅迫醫生幫他一起騙她。
這幾天她沒給他好臉色,是該好好懲罰一下。還有一點,他不願承認,他喜歡看她為自己擔心,那證明她在意他。不是她說的,兩人毫無關係,她恨不得他死。
「小天希不希望拔拔麻麻在一起?」
郁天昊用力點頭,「當然希望。」
「那小天幫拔拔保密,不告訴麻麻。」
「可是……麻麻說,騙人是不對的……小天不想騙麻麻。」
「但這是特殊情況,小天乖,相信拔拔。」
郁天昊猶豫了好久,最終抵不過想讓拔拔麻麻重歸於好的渴望,答應了。「不過,拔拔也要答應小天,不能騙麻麻太久哦!」
「好!拉鉤。」
兩人的手指剛碰上,門就開了,南宮堯反應迅速,一下倒回床上,繼續裝暈。小天也趕緊擠出幾滴眼淚,「拔拔,你快醒醒啊,拔拔……」
不愧是兩父子,演技了得,郁暖心沒察覺出半點異常,紅著一雙兔子般的眼睛,心裡難受極了。
郁天昊哭累了,沉沉睡去。郁暖心把他安頓在旁邊的病床上,一直守著南宮堯,直到晚上十點多,他才醒過來。
「你醒了!」郁暖心緊抓住他的手,既高興,又害怕告訴他那個可怕的事實。
「嗯!這是在哪?」南宮堯眼神渾濁,很是迷惑。
「醫院。你為了救我,被車撞了。」
「哦……醫生怎麼說?」
「他、他說你沒什麼大礙,只是……只是骨折。」郁暖心鼻子發酸,始終說不出口,忙避開目光。
癱瘓被她說成骨折,她還真考慮他的感受!不過,南宮堯自然有他的辦法,皺起眉頭,緊盯著她的眼睛,「你在騙我?」
「沒、沒有。」
「郁暖心,你不善於說謊。告訴我,我究竟怎麼樣了?」
她的眼淚頃刻間決堤,捂著臉拚命搖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她哭得這麼難受,南宮堯有些不忍。但既然戲都演到一半,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只好硬起心腸繼續演下去,一臉的狂怒。「別哭了!我要聽實話。」
郁暖心泣不成聲。
下巴被他強行抬起,與他對視,帶著哭腔的聲音由牙關擠出來。「醫生、醫生說你癱瘓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她等著他發怒,對他咆哮,瘋狂發洩怒意,但他只是慘白了臉,不可置信地問:「你說的,是真的?」
南宮堯不想演得太誇張,讓她擔心,有傷在身也不想大動干戈。因此,只是保持著臉上青筋突冒的狀態,死死抿著嘴唇沒說話。
但這在郁暖心看來,無疑更讓她痛苦,哭得更厲害了。「我知道你很生氣,不要忍著好不好?我寧願你發洩出來,哪怕打我也好,發洩出來!你這樣,我很難受。」
「發洩?發洩有什麼用?發洩就能改變殘疾這個事實嗎?」南宮堯演技大爆發,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相當逼真,毫無演戲痕跡。
「你有什麼好哭的?不是很恨我,一直詛咒我死嗎?現在我落得這種下場,又何必假惺惺裝作為我難過,我看了噁心。」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郁暖心拚命搖頭,「我不想這樣的!是我對不起你……」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換回我的腿?」
「我沒有這麼想,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你很恨我,我現在去打電話給南宮羽兒,讓她過來,你不用再看到我了……」
南宮堯狠狠拽住她的手,眼中怒火熊熊燃燒著,面色駭人,彷彿要吃人。「郁暖心,你倒是很聰明。我恨你,所以不想讓我看到你?呵,多麼巧妙的借口。」
「不是借口……」
「那是什麼?你之前就想盡辦法擺脫我,現在看到我是個殘廢,就更加急不可耐地擺脫我!」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很愧疚,沒有臉面對你。」郁暖心哭得厲害。她知道一雙腿意味著什麼,尤其對南宮堯這種心比天高的男人。讓他一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比殺了他更殘忍。
「如果你覺得愧疚,就好好彌補我!你給我記住,你爸欠我們家兩條命,你欠我一雙腿。這輩子,你都別想還清楚。」
他尖銳的聲音如鋒利的毒鑽鑽進郁暖心大腦,她頹然絕望地倒回座椅上,如同陷入了漆黑冰涼的深淵。
她不知道為什麼老天對她這麼殘忍,她一直想要逃離的噩運非但無法擺脫,反而糾結得更深更痛苦。
如果說上一輩的罪孽不該由她背負,他無權以此折磨她。那麼現在,卻是她欠他的,應該由她去承擔。無論他如何對她,她都不該有任何怨言。
她眼中的絕望令南宮堯動容,覺得自己太過殘忍。但他告訴自己,這是她罪有應得。她狠狠蹂躪了他的心,讓他痛不欲生過。無論他如何對她,都無可厚非。
折磨,才剛剛開始。
那天以後,郁暖心只能寸步不離地守在南宮堯床邊,伺候他吃飯,上洗手間。他的性格陰晴不定,有時候好像沒發生任何事,有時候又莫名拿她出氣,對她一陣冷嘲熱諷,各種言語攻擊。
但她只有忍耐,將委屈和淚水統統咽進肚子裡。夜深人靜時,躲在樓道口一個人偷偷地哭。
有時候連醫生都很心疼她,很想告訴她事實。但礙於南宮堯的勢力,只好三緘其口。
他們真的想不通,明明是很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要互相折磨,愛得這麼糾結,這麼痛苦,兩個人都傷痕纍纍。難道驚天動地,虐得撕心裂肺的愛情才是真愛?
這樣的愛,太沉重太痛苦,將對彼此的感情消耗殆盡,最終難以挽回。
什麼時候,他們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對彼此坦白。認識到平淡的感情,才是愛情所在,才是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