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歡和李毅幾乎同時準時的來到這裡。他們在大堂選定位置落座。李毅又恢復了以往的風度。他穿著一件皮夾克,黑色的絨衣,白襯衫袖口的扣子系的很緊,頭髮的長度雖然不如原來,但已經可以覆蓋到額頭,而且顯得很利落,只是原來就白皙的臉色現在顯得有些蒼白。楊歡發現過往和鄰桌的女士們時時向李毅投來窺視的目光。
「是第一次出門嗎?」楊歡問李毅。
「是,但今晚不是,白天去洗澡,理髮。」
「如果不注意,基本上看不出來了,以後你的髮型就要改為前進式的了。」楊歡注意的看李毅的額頭。
「沒辦法,不過醫生說過兩個夏天以後,顏色會變淺。」李毅苦笑了一下。
「以後也不能再穿短袖衣服了。」楊歡的目光又轉向李毅的手腕。
「那些人心太狠。此仇不報非君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我會對他們還以顏色。」
「算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也是把人家搞散了。我看你以後在這方面還要多加注意。」
「古人說飽食思淫慾,現在生計問題還沒解決,我哪還有那些心思了。」
楊歡相信李毅所說的話,他注意到李毅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注意周圍的女人,他的目光中透著沉穩。
「就是將來有發展,我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了。」李毅又認真地補充一句。
楊歡選擇了鴛鴦鍋,有一半是不辣的。服務員端來火鍋和配菜,點燃火鍋,楊歡告訴服務員再加一套餐具。
「雯靖要來嗎?」李毅問。
「對,她也要來送你。」
「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這時的李毅表情有一些複雜。
液化氣的藍色的火苗在銅鍋底部燃燒,火鍋裡的邊緣響起滋滋的響聲。
「來了。」楊歡看見雯靖從大堂那面走過來,楊歡站起來,向雯靖招手。李毅沒有動,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用頭髮掩蓋一下那道傷疤。
雯靖穿著一件緊身的白色的風衣,掩蓋不住她苗條的身材,她輕盈的走過來,坐到楊歡身邊。
「歡迎光臨,聽楊歡說你來,我非常高興。」李毅說。
「聽說你就要去上海,我來送送你。」雯靖很注意的看著李毅:「你好像瘦了。」
「我一直在家,沒有出門,現在改行了。」
「聽說你在學習動畫,這個行業前景怎麼樣?」
「前景十分廣闊。上海現在是我國動畫製作的比較先進的領域,我這次去就是要學習提高。」
「我預祝你成功。」雯靖留意李毅額頭上的隱隱可見的那道傷疤。
「謝謝,我感覺一定會成功。」
「你平時也不打架,怎麼會受到歹徒襲擊呢?」靖雯問。
「總是事出有因,這事很複雜,楊歡知道一點,將來你問他吧。」李毅實在是無法向雯靖解釋和仙女的那段事。
「屋裡很緩和,把外衣脫了吧,咱們開餐。」楊歡開始張羅。
大家脫掉外衣,搭在椅子背上,服務員用布袋一一罩好。雯靖穿的那件粉紅色的羊絨衫現在顯得十分艷麗和顯眼。楊歡把一盤羊肉倒沸騰的火鍋裡,李毅開始倒酒,雯靖也動手把蘸料分放到李毅和楊歡的盤裡,氣氛很輕鬆而又協調。
「美娟現在怎麼樣?」雯靖問李毅。
「我們一直沒有聯繫。」李毅說。
「一直沒有聯繫嗎?」雯靖有點不相信。
「沒有,現在是泥牛入海無消息。」李毅說。
「等你事業成功了,美娟就會回來找你了。」雯靖說。
「這也是我的希望,我現在很掛念她,我也感到美娟的緣分還沒有盡,也許有一天她還會突然出現。」
「美娟是一個很成功很優秀的女人。」雯靖說。看來美娟今天情緒很好,話也多了不少。
「你這次學完之後怎樣打算呢?」楊歡轉變了話題。
「我有兩個設想,一個是學完之後在上海找一家大公司去應聘,積累一些實踐經驗,也可以在上海發展。一個是回來開一家自己的工作室,這個行業現在在咱們這裡還是空白。」
「物以稀為貴,我看你還是回來干比較好。」楊歡說。
「視情況而定,首先還是要學有所成。」李毅說。
「來,吃羊肉,下定決心辣一回。」楊歡帶頭夾一筷子羊肉。
藍色的火苗在燃燒,火鍋翻騰,辣意充滿著這個方方的餐桌。
「你什麼時候動身?」雯靖問。
「明天上午的火車。」李毅說。
「明天上午我去送你。」楊歡說。
「不必了,你們都要上班。」
「那是不可以的,我還有車,很方便,和單位請一會假還沒問題。」
「好吧。不過這也許只是暫別。」李毅說。
楊歡說:「此一別再見不知何時,現在你和美娟都是浪跡天涯,我和雯靖是要老守田園了。來,祝你此行學業有成,乾杯!」
「我也祝你們家庭幸福,祝你官運亨通,祝雯靖永遠年輕漂亮。」
三個人的酒杯碰到一起。
日出日落,月圓月缺,光陰流水般飛逝。新年過去,冬已經來臨。
美娟回到家裡以後,一直伴著母親,面對一天一天變化的身體,腹中湧動的胎兒,美娟的感覺十分複雜,有喜悅,有母愛,有擔憂,有無奈。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美娟已經面臨這樣的時刻,她快要臨產了。
這些天美娟每天都要計算孩子出生的時間,去醫院檢查的次數也增多了。最後一次檢查時醫生說已經進入臨產期,要她住院觀察,還說嬰兒發育比較大,要她做好剖腹產的思想準備。
美娟決定住院觀察,是自然生產還是做剖腹產,美娟面臨選擇。母親說當然是自然分娩好,美娟也這樣認為,寧可自己經歷一次分娩的痛苦,也要順其自然,她聽說順產的嬰兒因為是瓜熟蒂落,會很健全和聰明。不到難產萬不得已的情況,她絕不做剖腹產。
是誰賦予女人生產的這樣一道難熬的關口。是神嗎?美娟聽人講過,說因為亞當和夏娃不聽神的告誡,偷吃了禁果,神便旨意在女人生孩子時要經歷痛苦和折磨。
美娟不信神,她覺得一切都要靠自己。只是覺得做女人真難,甚至現在希望自己不要生女孩,免得將來經讓她也經受各種麻煩。但對於面臨生小孩的現實,美娟還是非常坦然和有信心。她聽人說過:「女人生孩子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工程。」
美娟住進那家早已簽約的婦產醫院,在母親的陪伴下,等待腹中寶寶的誕生。
母親說:「你現在應該打電話,讓孩子的父親來。」
「不,等孩子出生,滿月以後我再告訴他。」美娟說。其實現在美娟很希望孩子的父親在自己的身邊,可是現在真是有口說不清,一切須在這個小生命來到人世才會清楚,美娟相信,自己會在看到這個小生命的第一眼,就會分辨出是誰的孩子。
就在美娟住院的的時候,她常常聽到有的醫生和患者在談論股票,說股市行情大漲。也就在這個時候,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那位高級經濟師高強打來的。
「現在股市行情不錯,你買的股票賣了嗎?」高強問。
「沒呢。」美娟回答。
「如果還沒有賣,現在股市的形勢很好,可以考慮賣掉了。」高強說。
「現在是生麼價位?」美娟問。
「你不知道價格嗎?」高強好像很吃驚。
「我一直沒有看。」美娟回答。
「你真行,現在是十六元左右。」
「你說什麼?高大哥,是真的嗎?」這次是美娟大吃一驚,就是說,每股已經漲了十多元,五萬股已經賺了五十萬。
「當然是真的,準確來說,現在是十六元五角。」高強說:「不過這次行情很特別,有可能跨年度,也許還會漲,所以賣不賣你也可以自己做決定。」
「我想我可以賣掉了,高大哥,謝謝你給我選了一直好股票,謝謝你通知我。」
「不不,現在是所有的股票都漲,你主要是入市的時機好,買的價位低,又是長線。」
「謝謝你高大哥,過幾個月我也許會回去,我要好好感謝你。」美娟說。
「希望你早日回來,不知為什麼,雖然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卻還想見到你。」高強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
美娟敏感的感覺到這位高大哥話中的含義,她用爽朗的笑聲回答高大哥:「那很容易,我一定去看你。」。
醫生來到病房查房,美娟匆匆掛斷電話。接下來整個一天美娟都是在高度的興奮中度過。股票的成功和收益是她沒有想到的,高大哥含蓄的表白也令她感動。可是股票現在是賣出呢還是不賣呢?
彷彿有一個聲音說:「賣出,既然已經賺了一大筆,應該獲利瞭解。」
彷彿又有一個聲音說:「既然行情好,在留一段時間也無妨。」
美娟並不懂股票,但賣服裝的經驗使她懂得,如果一種服裝走紅,就應該抓住時間進貨,如果服裝樣式已經過時,就會無人問津,現在股票走好,不動也不會有大問題,再說買股票的初衷本來是做了長期打算的。
不賣,等生完孩子再看情況而定,美娟做了最後的決定。
「你是幸運之神。」美娟拍拍肚子裡的寶寶自言自語:「媽媽買的股票漲了,是你給媽媽帶來幸運。你要平平安安來到人間。」
「產院今天又生了九個小孩。」母親晚上對美娟說:「有六個是男孩,三個是女孩。」
「每天都是生男孩兒多,將來男女比例不是失調了嗎?」美娟說。
「聽說去年這個醫院接產的男女比例是一百比一百一十七。」母親說。
「那我但願生個女孩兒,將來不愁嫁了。」美娟說。
「聽說做剖腹產的也很多,佔了百分之七十。」母親說。
「如果不是難產,我不做剖腹產。」美娟態度十分明確。她聽說過,自然生產的孩子會很健全和聰明,還可以免受那一刀之苦,無數的女人都這樣過來了,自己又何嘗不能忍受這一時之痛呢?
美娟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看看來電顯示,是商店打來的。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今天你那位叫楊歡的朋友來商店了,他要我告訴你,說你的老公已經去上海學習了。」
「是嗎?那我的老公沒有去你裡嗎?」美娟問。
「沒有。」
「那我知道了,你現在的生意怎麼樣?」
「還可以,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春天吧。」美娟回答。美娟突然覺得一陣陣痛,她匆匆結束通話,汗珠從她臉上滾落下來,母親忙去叫醫生。
醫生檢查後說已經臨產,可以進產房了。護士推來車子,扶美娟上了車。醫生說如果母親和老公也可以陪產,但要交陪產費。美娟決定要母親也陪她生產,現在是她面臨人生中女人最艱難的一道關口。
車子被推進電梯間,上到頂樓,美娟被推進分娩室。
美娟的母親給美娟的父親打電話,告訴他來醫院,美娟的父親說,他已經來了,現在已經到了病房。
美娟的父親在病房坐著,現在他能幫上忙的,只是默默的祝願女兒順利生下小孩,母子平平安安。他不停地看表,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
美娟現在面臨女人分娩的關鍵階段,醫生問是否做剖腹產,可以免去分娩的痛苦。美娟搖搖頭。
「如果不是難產,還是自然生吧。」現在也換上無菌衣的母親對醫生說。
醫生尊重美娟地選擇,做好接生的準備。美娟按照醫生的指導,盡力的配合接生醫生。
瓜熟蒂落,嬰兒的頭部已經漸漸顯露,醫生又問,是不是要側切,可以保護產婦,減少疼痛。美娟又搖搖頭。汗珠一顆顆從她的臉上滾落,她現在只有一個信念,就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孩子生出來。
美娟成功了,隨著孩子第一聲啼哭,她終於完成了這神聖的使命。
「恭喜你,生了個男孩兒。」醫生也同樣為美娟高興。
美娟顧不得產後的虛弱和疼痛,她聽著嬰兒的啼哭,她看著護士為孩子清洗,為孩子稱重,把孩子包裹起來,又貼上標籤。
護士把孩子抱到美娟面前,美娟仔細的看著這個小小生命。孩子閉著眼睛,眼睛腫腫的,皮膚紅紅的。美娟此覺得這個孩子長得並不是想像的那個樣子,看起來也不好看。還無法分辨他的摸樣像誰,她再想仔細的看時,孩子已經被抱到一邊去了。
美娟被推回病房,躺到病床上,她感到很虛弱,她靜靜的躺著,看著躺在旁邊育兒車裡的正在睡覺的寶寶,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感覺。有初做人母的惶恐,感到一種負擔和一種責任。該經歷的都經歷了,現在自己可以說是真正的女人了。
「這個小孩長得很白,很漂亮。」 爸爸說。
「我怎麼看不出來呢?」
「小孩生下來都一樣,一天一個變化。」母親說。
護士來到病房,她的手裡拿著一朵大紅花:「這朵花是獎給自然分娩的產婦的,是英雄媽媽。要掛在病房門上。」
美娟笑了笑:「今天有幾個英雄媽媽?」
「今天只有你一個,像你這樣不做剖腹產,不側切的,現在大約只有十分之一吧。」護士說。
大紅花被護士掛在病房門外,大紅花下面的紙聯上寫著四個字:「英雄媽媽」
美娟看著這個小生命,她感到這真是一個奇跡,原來世界上的生命就是這樣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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