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致桓眼中一絲不忍,面色痛苦的撇過頭躲開她的目光。鳳妃不死心的轉向另一邊,「哥哥,蕭兒說的是假的,對不對?對不對?」
又是沉默。
鳳妃失魂落魄的拖著慕紫衣踉蹌後退,就算是在宮中爭鬥處於下風,就算是被楚浩天無視,她都沒有這種絕望的感覺,一直以為父親和哥哥是她最後的港灣,卻沒料到被最親的人背叛。
鳳妃臉上一抹恨色,驟然箍緊圈住慕紫衣脖子的手臂,嗆得她眼淚直流,咳嗽著揮舞雙手無力的掙扎。眼見慕紫衣臉色由通紅轉為豬肝色,眼珠開始翻白,再這樣下去隨時有喪命的危險。
楚蕭高聲道,「娘,孩兒求您放了紫衣!」
鳳妃被他的一聲大吼驚醒,本茫然的眼神恢復平日的犀利,手臂的力道鬆了一些,把匕首重新抵在慕紫衣的脖子上,冷然命令道,「蕭兒,帶鳳將軍上車。其他人放下兵器後退百步。」畢竟還是親人,她始終做到見死不救。看都沒看鳳家父子一眼,架著慕紫衣往前以逼迫眾人。慕劍凌等人無法,只得放下兵器小心後退。只有楚蕭還是一臉沉冷的站在原地不動。
「心婉,你這是何苦?」突然而來的歎息讓鳳妃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楚浩天一身明黃長袍,從士兵分開的道上緩緩而來。威嚴的臉上帶著一抹憐憫之色。
「你終於還是來了」鳳妃突然淡定下來,眼中甚至還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過一會,你就真的是我一個人的了。」這麼多年的爭鬥,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鞏固在宮中的地位?她哂笑,答案只有自己知道,就是為了長久的留在他身邊,讓他多看自己兩眼。
楚浩天一步一步走近,在距她五步的地方站定,望著她的眼睛淺淺笑道,「你還是老脾氣,自己得不到的,不如毀掉。」
「是啊」鳳妃語氣蕭索,垂下眼眸望向他的手指,一枚精巧的戒指熠熠生輝,嘲諷的扯扯嘴角,即使那個女人死了那麼多年,他還是不願取下他們的定情物。猛地抬頭恨聲道,「這麼多年,還是得不到你的心,還不如和你去另一個世界。」
楚浩天淡淡一笑,「就憑你的失心蠱?」
鳳妃傲然的望著他,「不錯。苗疆最歹毒的蠱,一是幽冥之蠱,二就是失心蠱。失心蠱需活人心尖三滴鮮血,飲血後的蠱蟲順著剖開的胸膛直入心臟,可以爆發出抵禦千軍萬馬的力量。待會,我一定讓你好好看看這來自地獄的力量。」她略帶惋惜的掃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慕紫衣,用匕首拍了拍她的脖子,「只是可惜了這丫頭。」
楚蕭咬牙,大聲道,「不可!娘,紫衣已是孩兒的人,她已經有了孩兒的骨肉!」
他的話像是一枚重磅炸彈炸響在眾人心裡。
文悅雖看不見楚蕭的表情,但從他發顫的聲音和挺直的脊背也能猜測出此刻的恐慌。慕紫衣飽含淚水的雙眼不敢置信的鎖定楚蕭,神色複雜。
鳳妃只是略為吃驚,很快便恢復平靜,「不就是一個女人麼?等你當了皇帝,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放在心裡的終究只有一個。」楚浩天淡淡道,「心婉,你真的忍心讓我們的兒子忍受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麼?」
鳳妃臉上有片刻失神,但轉瞬極度扭曲,憤恨的望向楚浩天深沉的眼眸,「這都是你害的!」說著高高舉起匕首嚮慕紫衣心臟刺去。
「不要!」
「砰!」
一聲巨響過後,匕首光當落地,鳳妃顫抖著低下頭,胸口一支羽箭穿心而過,她不敢置信的轉身,一身白衣的李夢然翻身跳下馬,手中的拿著一把弓弩。
鳳妃嘴唇抖了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無力的鬆開箍住慕紫衣脖子的手,直直的向後倒去。
「娘」
楚蕭發瘋般撲向鳳妃,手臂一伸,剛好扶住倒向地面的她,語無倫次道,「娘,沒事的,娘,您不會有事的,我不要您死……」
鳳妃胸口上的傷口汩汩往外冒血,染上鮮血的雙手顫抖著拂上他的臉龐,眼中聚滿淚水,聲音弱得像是快斷線的風箏,「蕭兒,娘對不起你。」
楚蕭緊緊的抱著她拚命搖頭,「娘,您不要說話,您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您有事的」說著猛然抬頭衝著周圍的人發瘋大吼,「傳太醫,快傳太醫!」
楚浩天沉痛的拍拍他的肩膀,彎腰望著鳳妃,「心婉,是我對不起你!」
鳳妃虛弱的笑了笑,嘴角鮮血不住下滑,爭了那麼多年,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傻,他的心裡沒有她,爭了又有何用。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艱難的咳嗽,「皇上,求你,放過蕭兒——」
楚浩天眼眶也濕了,「朕答應你。」
鳳妃緩緩鬆開他的手,在楚蕭懷中低喃,「報應,這是我欠她的,今日終於,終於,還了。蕭兒,不要,不要恨任何人。」說著瞳孔開始渙散,視線模糊,聲音漸漸消散在風裡。
七彩雲霞鋪向天際,夕陽落下的光線把戰場染成金黃,一個哀傷落寞的身影跪在地上緊緊抱著懷中人,哀慟的吼叫響徹天地。
楚國皇宮。
文悅在床上煩躁的翻來翻去,低聲咒罵了幾句,猛地翻身跳下床,甩著手臂在屋中來來回回的走,似乎這樣就能消減心裡的煩悶。不消片刻,敲門聲響了起來。她沒好氣的沖外面的人大叫,「有這閒工夫管你們主子去,跑來煩我做什麼?」
篤篤的敲門聲並沒有停止,文悅火冒三丈,袖子一挽就往門口走,楚浩天教出的好奴才,沒事兒老在眼前晃蕩,說是伺候,誰不知道她們是防著自己和師兄私奔?這都五天沒見著師兄面了,也不知道他那邊情況怎樣?想著火氣更大,砰的一聲拉開房門,打算給他們好看,但瞬間動作定格,一臉錯愕的望著門口的人。
「怎麼?不樂意見到我?」雲惜夜冠玉般的臉上春光燦爛,晃得文悅眼睛一花。
她忙收回揮舞在空中的拳頭,捏捏臉,「你怎麼來了?沒人跟著?」自從平叛以後,楚浩天就以留她在宮中做客為由阻止他們見面,今晚是月亮打西邊出來了?
雲惜夜也不答話,反而將她猛地拉入懷裡摟緊,帶著她進屋,又反手一掌關了門,這才趴在她耳邊低聲道,「想你了。」
文悅心裡暖暖的,也回摟著他,輕聲道,「我也想你了。」
兩人就這麼抱著,時間彷彿停滯。半晌,雲惜夜攬著她的肩膀,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悅兒,願意跟我離開楚國麼?」
這就是傳說中的私奔!文悅眨巴眨巴大眼,猛地跳起來吊在他的脖子上,「願意,當然願意。」
雲惜夜好笑地挑了挑眉,「姑娘家好歹也應該矜持一下吧?」
文悅哼了一聲,從他身上蹦下來,「你這是嫌棄我?那裡走吧,我不想和你浪跡天涯。」
雲惜夜歎了口氣,拉起她的手道,「算了,當我沒說,抓緊時間離開吧,慕王叔的人在城外候著。」
終於要離開這裡了!文悅唇角一翹,慕王爺還是很可愛的!
月夜如水,繁星閃爍,兩道人影迅速躍上屋頂,轉瞬消失在夜空。
楚蕭面無表情的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一旁的太監小聲問道,「王爺,要追嗎?」
「走吧!」楚蕭收回視線,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甩了甩袖子徑直向御書房的方向走去。父皇深夜召見,也不知所為何事。
御書房內燈火通明。
「皇上,楚王爺求見。」
屋內一片寂靜。
太監抬高聲音又宣了一次,仍是一片死寂。他猶疑的望向楚蕭,「王爺,您看?」楚蕭也有些納悶,又等了半晌還是沒動靜,只得推門而入,屋裡一個人影也沒有,一封信靜靜的躺在書案上。
楚蕭拆開信封,看完後哭笑不得,這老爺子竟然和雲姨離家出走了,說是把皇位傳給自己,限明日之內立馬上任,還說不要想他,等自己和紫衣大婚之日他必將準時出席云云。
「今日是什麼日子?」怎麼他們都選擇今日離家出走。
「臘月初三。」小太監老實回答。
楚蕭揮了揮手,要走的留不住,這冰冷的皇宮,終於屬於自己了麼?瞇著眼望向門外,燈火明滅的宮殿重重疊疊,恍惚中,一雙狡黠的明眸在眼前晃動,慢慢的模糊而去,另一雙倔強而又隱忍的眼睛漸漸清晰起來,他的唇邊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容,有了她,這皇宮至少不會那麼冰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