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懸崖並不是很高,大概也就十多丈,對於一個習武的人來說自然不算什麼,楚蕭下墜過程中謹慎控制速度,避開荊棘刺叢,安全到達谷底,他一邊移動腳步一邊焦急的喚著慕紫衣的名字。
「蕭哥哥,蕭哥哥,我在這裡!」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喜悅,楚蕭眼前隨之浮現出一張巧笑嫣然的臉,他面色一鬆,快步趕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濃霧似乎淡了一些,隱約可見幾米開外的石壁上,靠著一名女子。
楚蕭走近發現慕紫衣抱著雙肩瑟瑟發抖,連忙俯身查看,「怎樣?可是受傷了?」
慕紫衣面色略顯蒼白,眼中卻跳躍著歡快的光芒,聲音軟糯糯的,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腳崴了。」
楚蕭眼神一閃,小心撩起她的褲腳,只見小巧的腳踝腫得像饅頭一般,忙拿出隨身攜帶的跌打損傷藥替她抹上,動作輕柔地揉著她的腳踝。
慕紫衣明亮的雙眼中盈滿笑意,嘴唇抿了抿,但見他一臉陰沉又忙解釋道,「剛剛走得遠了些,啞娘被毒蜘蛛咬了,我本來想回來叫人幫忙,哪知不小心墜入懸崖。」
楚蕭認真地擦藥,也不說話,臉色仍是沉著。
慕紫衣低下頭喃喃道,「對不起,連累蕭哥哥也掉下懸崖。」
一陣山風刮入,濃霧越加消散,天上明月又露出笑臉,慕紫衣卻覺得更冷了,不由縮了縮脖子,把頭埋在膝蓋處,仍有些後怕的嘟囔道,「幸好谷底落葉堆積得厚,不然我的小命就沒了。」
楚蕭神色複雜,遲疑片刻,終究把她摟到懷裡,替她暖身驅寒,低聲道,「沒事就好。」
看來,蕭哥哥的氣消了。慕紫衣歡快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的腰,「蕭哥哥,你是,專門下來找我的麼?」
感覺到她的小手落在自己腰間,楚蕭身體僵了一下,不太自然地「嗯」了一聲。
慕紫衣眼中笑意更勝,也不再害羞,小腦袋拱了拱,在他懷中調整成舒服的姿勢。「蕭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發生的事?」
楚蕭雙目中閃過一絲笑意,僵硬的唇線緩緩揚起,抬頭望著寶藍色的夜幕,那晚,月兒也是這般皎潔。
慕紫衣見他不說話也不介意,靠在他的胸膛上絮絮叨叨的回憶起來,說到激動處還手舞足蹈的比劃,「那時候蕭哥哥比現在可愛多了。」
楚蕭好笑的揚了揚眉,不語。
慕紫衣不滿意他的反應,撇撇嘴,掰著手指數落他的不是,「不愛笑,老是板著臉像是被誰欠了銀子一般。」
楚蕭打斷她的話,「我一直是這樣。」
「不一樣!」她反駁得斬釘截鐵,「那天蕭哥哥笑得很溫暖」她張開雙手認真的比劃,「就像是太陽一般溫暖。」
楚蕭怔了怔,九年前,他十三歲,她七歲。雖然知曉慕王叔有個調皮搗蛋的寶貝女兒,但他一直住在宮中,也從沒有機會見面,直到那年秋獵。他為了追一隻梅花鹿與暗衛走散了,誤入樹林深處,剛好看到一個小姑娘鼓著腮幫與一條毒蛇對峙,想也沒想便拉弓替她解決了麻煩,沒想到卻被她指著鼻尖臭罵了一頓,說毒蛇是她養的,就在他臉色陰沉準備發飆時,小姑娘卻抱著毒蛇抹起了眼淚。天知道他最害怕女人哭,只得說了一籮筐好話,外加扮了許多鬼臉才讓她破涕為笑。當時見她露出笑臉,他也不禁嘴角一彎,笑了起來。
楚蕭想起她破涕而笑的臉,心中升起溫暖的感覺,調侃道,「你當時哭得跟小花貓一樣。」
慕紫衣吃吃的笑了起來,神秘的眨了眨眼,「其實我是故意的,就是看不慣你臭臭的表情。」
楚蕭無奈搖頭,「晚上那次也是故意的?」
當天他們怎麼也走不出樹林,只得在林中過了一夜,火堆剛生起來,她就嗚嗚的哭了。
慕紫衣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那倒不是。我瞞著爹爹偷偷溜出來,想尋找赤練蛇的毒液」見他不解,又解釋道,「就是被你殺死的那條蛇。哪知道迷了路,只能在林子裡待上一晚。」
見她聲音越來越小,楚蕭戲謔地瞇了瞇眼,「害怕了?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難怪她那晚老往自己身邊湊,楚蕭唇邊彎起的幅度加深,墨玉般的雙眸融著淡淡的溫柔。
慕紫衣瞪大眼,「不許笑話我!」
她鼓著腮幫瞪著大眼生氣的樣子,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楚蕭忍不住笑出聲。
慕紫衣眨了眨眼,雙手拉著楚蕭的臉頰,佯裝嚴肅,「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蕭哥哥,難道你不知道蕭哥哥自從十五歲那年,就從不笑了麼?」
十五歲,是他得知母親陷害追殺雲妃,害得他們母子墜崖那年,母親告訴他,身為皇子就必須得狠,必須奪取那個位置。從此,他本就冷清的性子越發冷酷。
楚蕭笑意斂去,面色沉靜如水。
慕紫衣剛想說什麼,卻忽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楚蕭皺了皺眉,把她摟得更緊了些,問道,「可帶了火折子?」
「落下懸崖時掉了。」
藉著月色環顧四周,楚蕭看到一處兩邊石壁凸出的背風處,他抱著慕紫衣坐到凹處,把外衫脫下緊緊裹住她,輕聲道,「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兒。」
慕紫衣點點頭,乖順地埋首到他懷中,柔軟溫暖的嬌軀,帶著淡淡的清香,讓他有種恍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