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飯菜終於端來,藍千夜卻又沒了食慾,冷炎闕眉頭一皺,於是,主人家發話了,「我們出去走走,你們自便。」
莫維亞和司徒晽聳聳肩,無所謂。左雅風嘴角一勾,很高興自己又奚落了一次宿敵。左傾城則是從莫維亞的身上爬下去,重新跑到冷淵面前,一口一口的「兔寶哥哥」,好奇陰陽眼到底是啥玩意。
青色的石板路上,兩道身影慢慢行走著。
藍千夜站在冷炎闕右邊,被對方扶住大半個身子。望著遠方的高山景致,右手輕輕摸著自己的肚子,她忽然開口,「冷炎闕,你是不是還在記恨邈邈打你的一巴掌?」
自結婚之後,她再也沒叫過他「闕」,而是直呼其名。
冷炎闕道:「沒有。」
腳步一停,她站在原地,側過臉直視著他,「我不信。」若說別人她不知道,他卻是她所瞭解的。睚眥必報,戾氣十足,若有人冒犯,必以十倍還之。
就說起他眼盲時期的林曉微。林曉微原名林語,其實本來是左家派去打探情況的一名……唔,「臥底」。她家世不好,很早就出來工作,最終因為容貌好聲音甜,成為了左家大伯的地下情婦,同時兼任左家的「情報員」。後來,冷炎闕受傷的消息傳出之後,左大伯就將林語派到了左家。
為了擺脫自己的命運,林語便在冷炎闕的房間裡脫衣服企圖誘惑,哪裡知道,冷炎闕根本沒受到誘惑,反而將她從冷家趕了出去,從而陰差陽錯讓藍千夜成為了冷炎闕的情人……
本來冷炎闕還沒怎麼想到她的,只不過在一次商業聚會上偶然見到,便想起曾經有這麼一個誘惑自己的人和她的聲音一樣,後來派了小二去調查,確定了此人正是林曉微,便立刻記在了心裡。
這些事情,藍千夜是知道的,只不過聽聽就算了,也沒去在意。後來,只因在某一天看到某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身邊的林語時,便猜到了一些事情。
可憐玉臂千人枕,不知何人是良夫。
只因為那一次小小的甚至未得逞的誘惑,便被冷炎闕害得成為無數人的情人,交交錯錯,找不到該有的歸宿,真不知該不該說他實在是太絕情……
冷炎闕伸手攬住她的腰,輕輕道:「她是你妹妹,當初打我那一下也是情緒的激動反應,我真的沒怪她。」
「是嗎?」繼續向前行進著,她慢慢悠悠地開口,「也就是說,如果邈邈不是我妹妹的話,你肯定還會記恨。」
男人輕輕咳了咳,立刻轉了話題,「淵兒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難得聽見身邊的男人主動提起兒子,藍千夜淡淡橫了他一眼。
他不喜歡冷淵,主要是因為,當年在懷冷淵的時候,她差點因為難產而死,之後他便一直對冷淵沒什麼好臉色。生下冷淵之後,她又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到兒子身上,因此,男人更加討厭他了。
「難得你還記得關心你兒子。」並非冷嘲,卻似熱諷,她微掙開他的手,快走了兩步,逼得他不得不追上,重新攬住她的腰,喝了一聲:「藍千夜!」
「我說的還有錯?」睨了對方一眼,她淡淡揚眉,「你看到兔寶現在是什麼樣子麼?整天埋在書堆裡,整個一小書獃子,若不是城城,只怕他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朋友。還有啊,陰陽眼的事情,你以前可知道?每次聽他父親母親的叫著,也不嫌彆扭,你說說,現在還有幾個人是這麼稱呼自己父母的?擺明了是不和我們親熱!你看看人家,城城爹地媽咪叫的多甜啊!你也不羨慕?」
「不羨慕。」男人聲音冷硬,「我只要有你一個就夠了。」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孩子。
藍千夜瞪他一眼,心裡又甜又澀的,百般不是滋味。
一個女人,能夠得到一個男人十多年如一日的愛戀,本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只是若是這個男人太過極端,眼裡只看得到女人,卻連自己的孩子都懶得多看一眼,就實在是……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個人靜靜走在道上,卻冷不防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男人眉眼一利,冷冷地盯著出現在面前的人,道:「什麼事?」
小二身子一抖,想到少爺等會的心情可能更差……這時才開始猶豫該不該說,藍千夜看在眼裡,心中一笑,道:「小二,說吧。」
小二連忙朝藍千夜感激的笑,道:「少爺,有人要見你。」
「誰?」
「冷惠惠。」
冷炎闕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
小二心中哀嚎,他也沒想到這個人會來啊!只是面上可不敢表露,裝得十分平淡,謹慎地問著男人,「少爺,要不然……我說您沒空?」
「不用,叫她到書房去見我。」
小二領命而去,總算鬆了一口氣。
藍千夜哈哈大笑,「冷炎闕,你看看你自己有多麼惡霸,再看看小二那害怕的樣子……如今你在他們的心目中簡直可以與閻王媲美了!」
「閉嘴!」某男惱羞成怒,乾脆以吻封緘。
輕輕貼在她的唇上,感覺到對方輕顫了一下,他更緊的攬住她,又伸舌舔了舔她的唇,隨即長驅直入,舌尖輕觸對方,吸引對方與之交纏。繾綣的熱吻,唇與唇的相貼,舌與舌的交纏,濡濕而溫存,溫潤潮濕的空氣裡,有種說不出的纏綿。
半個小時後,藍千夜終於重新回到大廳。幾個蹭飯的人早已舒服的坐在沙發上,餐桌上的食物也早已收拾好。
「和老公親熱完了?」揶揄地笑著,莫維亞撩了撩耳後的發,抿嘴笑得極其曖昧,「你們這對夫妻,甩手掌櫃做得還真不錯,把客人丟在餐桌上就不管了。這可不是正確的待客之道哦!」
藍千夜失笑,「好好好,我跟你們賠罪。」
左雅風滿意地品著口中的茶,懶懶道:「還是免了吧!萬一你那個冷大少爺知道我們在『欺負』你,還不知道會想什麼法子整我們呢!」
司徒晽在一邊偷偷笑。
「兔寶和城城呢?」
「又去書房了。」司徒晽歎了口氣,「千夜啊,我看我乾脆把我家寶貝送給你算了!瞧瞧她,整天只知道念叨著兔寶哥哥,眼裡心裡什麼時候有過我和雅風?」
左傾城是最不喜歡讀書的,每次一看到書就裝頭疼,可是為了冷淵,她寧可整天待在書房纏著他。真不知道她為什麼和冷淵這麼投緣!
藍千夜哈哈笑,「好啊,我不反對!就看你家小公主願不願意咯!」
左雅風在一旁「嗤」一聲,對自家的女兒知之甚詳,「那個小傢伙,如果可以每天在你家吃在你家睡,哪怕她永遠不買新衣服都可以!」
說得正歡,冷炎闕的身影又冒了出來。
「談完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原本以為,冷惠惠過來不纏著他說一個小時是不會放人的。
「嗯。」走過來,坐到她身邊,順手攬住她。
「怎麼樣?」
「她求我讓她到冷氏工作。」自他暗中將玖蘭燕趕下台,清洗了冷氏大部分勢力之後,那些曾密謀合作讓他出車禍的堂兄弟全部被他趕了出去。除了冷正耀乖乖的在冷家的別墅頤養天年外,其他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冷惠惠是冷正峰的女兒,即使她當初沒有密謀那件事,卻也受了牽連。乖乖的在外找工作,然而一個每天除了逛街就是打扮自己又不願意吃苦的大小姐能做什麼工作?因此,她自然前來求冷炎闕。
「我答應了。」反正冷惠惠進冷氏也沒什麼壞處,一個小小的經理職位便可讓她滿足,而且,還可以擺明外面的口舌,何樂而不為?
「嗯。」點了點頭,藍千夜不由想到如今正在養老院裡的玖蘭燕。
自玖蘭冥死亡的消息傳來,已經被冷炎闕篡了地位一蹶不振的玖蘭燕立刻遭受了更大的打擊,精神有些錯亂,整日癡呆不語,被冷炎闕送到了養老院。
藍千夜曾經去看過她一次,卻不成想更大的刺激了對方的神經,她這才知道,原來玖蘭燕一直很不喜歡她的容貌,不是因為她的容貌與蘭生一樣,而是因為,她的容貌是玖蘭燕愛的人所鍾愛的容顏……
也就是說,玖蘭燕其實一直愛著自己的親哥哥……
而千殺,則在玖蘭燕斷斷續續混亂不堪的話語中也被她們知道了一些大概。原來千殺與玖蘭冥玖蘭燕是青梅竹馬,然而他從小就一直愛著玖蘭冥,默默在他身邊守護。即使後來玖蘭冥愛上了一個女人,他也沒有氣餒,反而開始學女人的各種聲音動作,期盼著玖蘭冥還有愛自己的這一天。
玖蘭燕雖然也愛玖蘭冥,但是她很絕望的明白,她與玖蘭冥是親兄妹,兩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因此,她其實是很羨慕可以明白表達自己情感的千殺。
她不愛冷炎闕的爺爺,然而最終還是在對方的苦命追求下嫁給了他。其實,她也只不過把他當成溺水者的浮木來抓緊吧。
「好了,吃飽喝足,我也該走了。」莫維亞呼了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看了眼口袋裡不斷震動的手機,不去理會,道:「千夜,我下次再來見你。」
「好啊。」藍千夜揶揄地瞄著她的口袋,笑道:「我怕你再不出門,白森他這個人就要闖進來了。」
瞪了她一眼,莫維亞問著做客的另外兩個人,「雅風,晽晽,你們要不要一起走?」
司徒晽無奈的撇嘴,「照著我家寶貝黏人的本事,估計我們要在晚上才能走。」
藍千夜無視自家老公的目光,道:「要不然這樣,你們在這裡住一晚上,明天我們正好一起去邈邈那裡。省的你們明天又要過來。」
「藍千夜!」低喝一聲,冷炎闕實在不爽。原本對於左雅風對他的不爽,他一直採取放任態度。誰知道後來,藍千夜竟然為了幫左雅風而和他登記,這實在是讓他氣得不輕!乃至於後來和左雅風相見兩相厭。可是如今,藍千夜竟然留這人在這裡住一晚?這實在是太……
左雅風瞪了他一眼,慢慢悠悠的道:「我和晽晽自然是不會反對的啦。只不過,為防止晚上有什麼突發事件,我看我還是和我老婆一起回家住好了。省的被人嫌棄。」
藍千夜與司徒晽對望一眼,啼笑皆非。
這一晚,左雅風和司徒晽還是回到自己的家,左傾城這個小自戀狂則是死賴著冷淵不放,硬巴在冷淵的房裡住了一晚。
翌日下午,幾個人約好,一起前往藍千邈的墓地。
空曠的地界裡,唯有一座墓地佇立著,那是藍家人花了很多人脈和金錢建造的。儘管墓地裡只有衣冠,然而藍家人還是格外慎重,每天都請人打掃,時不時也抽空前去送送花說說心事。
「邈邈,我們都來看你了。」
四大兩小,六個人一起站在墓地前,看著墓碑上笑容甜美的照片,露出會心一笑。
「雖然兔寶所說的事情很是匪夷所思,不過我們還是相信你是真的還活著。邈邈,我真的很希望,不管你身處何地,都能過得很好。」藍千夜上前一部,挽著冷炎闕的手臂。十年過去了,然而對於她而言,藍千邈的一顰一笑,卻仿如昨日。
「看到了嗎?兔寶說,我肚子裡的是一對雙胞胎。等女兒生下來之後,我叫她——思邈。你說好不好?」
幾個人都對著墓碑說了很多心中的話,而後,看天氣甚好,一群人放棄了坐車,慢慢走下山。
「心事放下了?」
並不崎嶇的山路,兩對夫妻一前一後地走著。冷炎闕和藍千夜走在前頭,穿著登對的休閒服,給男人素來冷峻的形象加分不少。小心翼翼地攬著妻子,他淡淡開口。
藍千夜轉過頭去,看到冷淵和左傾城倆人手牽手走得很穩,才重新回過頭,看著沿路的風景,舒服的歎了一口氣,「是啊,放下了。」
注意到妻子的注意力又放到兒子身上,冷炎闕眼神一冷,看了身後的冷淵一眼,後者頓時一僵,而後趕緊牽著左傾城狂走,直到走到冷炎闕兩人面前才又放慢步子。
「兔寶哥哥,你幹嘛呀,幹嘛走這麼快?」左傾城抱怨了一聲,「害的人家的髮型都亂了!」
白了對方一眼,他懶得解釋,「我說了走快點就快點,你本來就那麼點頭髮,哪來的什麼髮型?」在對方又快嚎啕大哭之前,道:「再說一次,不准叫我兔寶哥哥!」
左傾城立刻委屈了,「大家都這麼叫你,為什麼我不可以叫?」
「我不喜歡。」
說到這裡,冷淵自己也覺得委屈。當初聽藍千夜說起,在他出生之後,差點難產而死的藍千夜在醫院休養了很久才回到冷宅,霍思思刑湘湘等人都前來看望。結果一將他抱出來,米球球立刻「啊」了一聲,道:「他和我家的小兔子好像哦!」
眾人一時不解其意,米球球解釋了一句,「都讓我有蹂躪的衝動……」
眾人默。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冷淵的「兔寶」乳名就這麼敲定下來了。
蹙著眉頭,冷淵偷偷回頭看了父母一眼,見兩個人的注意力沒放在自己身上,才轉過來湊到左傾城耳邊,道:「只要你以後不叫我兔寶哥哥的話,我就……」
左傾城頓時爆發一陣歡呼:「真的嗎?!兔寶哥哥,你真的要和我結婚嗎?」
「……」
幾個大人立刻停下交談,目光迅速移到了冷兔寶的身上。
「……笨蛋!你幹嘛說出來了?」惱羞成怒的聲音。
「可是你是真的這麼說的嘛……」好委屈的聲音。
「你……」
「兔寶哥哥,你自己是這麼說的哦,你千萬不能始亂終棄哦!」好認真的聲音。
「你……笨蛋!」
「是你自己說的哦!兔寶哥哥,你一定要等我長大!」
「我說了不准叫我兔寶哥哥的!」
「不管不管!我就是喜歡叫你兔寶哥哥!兔寶哥哥、兔寶哥哥……」
「……左傾城!你再叫的話,我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