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嘩啦啦而下,濕透一地華彩。艱難地下車,撐起一把雨傘,小二將頭微微前伸,向著車內靜坐臉色微微蒼白的男人恭敬開口,「少爺,到了。」
「嗯。」應了一聲,正想放下手中緊緊握著的戒指,忽而心頭一緊,又忍不住捏緊,幽深的眸子不知邊際的望著車外,「七年前,也是大雨傾盆,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你說,冷管家還會不會記得?」
「呃?」驀然意識到,對方所指的是自己尊敬的冷爺爺,小二趕緊回答,「少爺是不是想見冷爺爺?我去安排他來見你。」
算是默許,他點了點頭,步下車門,小二早已撐著傘等在那裡,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向大門口。
「少爺。」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李欣急急忙忙跑過來,身上濺了不少的水花,「有客到來,已經等了很久,您……」
「誰?」目微沉,這麼晚了,應該不會有人來見他才對。
「是……」李欣微微遲疑,還是告訴了對方客人的身份,「他已經在大廳等了兩個小時,聲稱若是見不到您,絕對不會回去。」
大伯?
微微驚訝,正要提步行走,忽然喉嚨一癢,疾速的咳嗽了兩聲,小二趕緊吩咐李欣,「少爺生病了,還不趕緊叫林醫生過來?」
「哦哦。」
踏著大步,宅子前方的燈光明亮,大廳的門就在眼前,他停在原地幾秒,隨後毅然走了進去,向著儒雅的男人頷首,「大伯,您怎麼來了?」
「闕兒。」灰白的頭髮,慈祥的面容。居於輪椅之上,冷正耀向他微笑,「是大伯魯莽了,還沒和闕兒打招呼就過來了。」
「不會。」看了眼冷正耀身邊花枝招展的女人,「大伯母,你也來了。」
立於冷正耀身側,愈發顯得自己年輕的秦樺頓時嬌媚地一笑,胸前的波濤一抖一抖,「闕兒,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和你大伯都等了幾個小時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平淡的道歉,完全看不出誠意,直接轉首看向冷正耀,「大伯,您這次過來,有什麼事嗎?」
冷正峰微微一歎,自從三弟和三弟妹死後,闕兒的性子便一直是這樣,不溫不火,對人也不冷不熱,讓他看著不由心疼。
「我聽說……你取消了婚禮。」
「嗯。」平鋪直敘地表達,「臨時發現性子不合。」
「還有母親的事情……闕兒,你是否太過魯莽?」
「奶奶把這些事都告訴你們了嗎?」冷嘲地一笑,「所以呢?奶奶一怒之下,直接公佈了自己的遺產是如何劃分的。再然後呢?你們所有人都能分到,唯獨我沒有?」
「闕兒,你又是何必!」一向良善的男人難得的拔高了聲音,「你姓冷,是我們冷家的一員,又何必妄自菲薄?母親性子的確剛烈,你素來清楚,也素來都讓著她,只有這樣,你在冷家的地位才能確保。怎麼這次,你就不懂這個道理呢?」
「姓冷?」冰冷的唇角微微上揚,「大伯,你真的以為,我姓冷,冷家的所有人都把我看為家族中的一員?當年,若不是您的堅持,我怎麼可能進得了冷家的大門?當年,若不是奶奶發現我天資聰穎,又怎麼可能悉心地培養我?還有一年前,若不是冷家的人聯合起來設計,我又怎麼可能眼瞎腿瘸,成為一個殘廢!」
擲地有聲的剛烈,緊緊地攥緊了冷正耀的心!
「你……你說什麼?」冷正耀瞠目結舌,一時無法反應,「你……你當年的那場車禍,原來、原來是……」
「很驚訝嗎?」黑眸沉沉,冷冷地盯著冷正耀身邊的女人,「若是大伯不信,則可以問問您身邊的大伯母,問她……我當年車禍的經過。」
輕柔的聲音,彷彿是呢喃在情人耳邊的低語,然而——
秦樺的臉刷的一下變了。
他……他是怎麼可能知道的?
冷正耀轉頭看秦樺的臉色,身子陡然一震。
「當年我父母的死亡,我不與你們計較,畢竟,那是他們活該。」冷笑一聲,迎上冷正耀不可置信的眼神,「只是,這一場車禍,我是一定要與你們討個公道的。我相信你們都很清楚,我……素來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冰冷的聲音,仿如敲擊在人心上的冰珠子,將人的心完全冷透。
「你竟然認為,你父母的死……是活該?」冷正耀的肩膀完全耷拉了下來,三番四次的不可置信,讓他最終只糾結於這一件事上,「你可知道,若不是他們,這個世界上也不可能會有你!」
「難道不是嗎?難道你要我稱頌,稱頌我那偉岸的父親放棄原配妻子,大無畏地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行為?難道你要我讚揚,讚揚我那美麗的母親以殺我為威脅來強迫父親回家的聰敏?你可還記得他們死前是怎麼樣的?他們拉著我,我的父親扭曲了面容,我的母親猙獰了妝容,一人拉扯我的一隻手,最終,我全心信賴的父母將我丟入火海……」
「不要說了!」冷正耀再也無法忍受,陡然的一聲大喝,伴隨著玻璃杯掉落的聲音,晃蕩在眾人心間。
眼神飛向門口,穿著女傭服的女子蒼白了容顏,邊道歉邊慌忙撿起破碎的杯子,何其慌張與無措。
「李欣……」小二也亦從慌亂中回神,趕緊拉起慌亂撿破杯子的人,「這裡先不要管,我來處理就行,太晚了,你去休息。」
回答都很慌亂,李欣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小二,你去倒茶給客人。」主人家目不斜視,吩咐著。
「是。」轉身即走。
「不用了。」整個人似乎在忽然之間抽光了全部的氣力,他頹喪在輪椅之上,無奈輕語,「我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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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後面的事情,會一點一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