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中，霍君燿緩緩推開了房門，只見他外披一件青色斗篷，斗篷上白白的一層全是大片的雪花。
他身後不遠處站著的是黎蔚然。倆人在門外抖淨斗篷上的雪，這才進了屋，脫了斗篷，晚晴面無表情地上去接過，也不行禮，將斗篷掛到衣架上之後，默不作聲地去泡茶。
霍君燿只當晚晴的牙齒被打掉了，不好意思說話，沒和她一個小丫頭計較，一雙黑亮的眼睛佯怒看向水紅顏。
水紅顏輕輕一笑：「我方才在和晴兒說我師父，多年不見，忽然想起他老人家來了。你也是，堂堂的王爺躲在門外偷聽人說話，羞也不羞。」
霍君燿聽她在和自己開玩笑，心情莫名地舒暢起來，最後一點點的佯怒都裝不起來了，呵呵笑著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看來你身子好了許多，都有力氣取笑本王了，你可知，蔑視本王該當何罪？」
水紅顏菱唇努起，指著黎蔚然手中的酒罈道：「喏，大不了今天豁出去了，給你們做幾個菜下酒。」
霍君燿對著黎蔚然笑道：「瞧瞧，顏兒就是個人精，一看就知道咱們是做什麼來了，你也不把酒好好藏起來。」
黎蔚然將酒罈放到桌上，坐在了霍君燿的下首，淡笑道：「今天下了大雪，我和燿原定出門的計劃取消了，剛好酒坊送來了蒸餾好的蘋果酒，這不，拿過來讓王妃嘗嘗鮮，順便在這裡蹭一頓午飯。」
水紅顏搖搖手：「蒸餾出的酒我是喝不得的，太烈，你們喝就好。待會兒我讓晴兒去準備小菜，中午我親自下廚。」
「說起顏兒做的菜，有時候我做夢都想吃來著。」霍君燿話說到這裡，沒有繼續說下去，張開了一半的嘴重新合了起來。他本來要說上一回吃她做的菜還是請明鏡先生的那次，又想到就是那次，她和他的孩子沒了。
水紅顏、黎蔚然都想到了那次的事情，只是大家誰也不願意言明，各自笑了笑。剛好晚晴端了熱茶上來，三個人都低頭飲茶，再開口時，已經轉換了話題。
「未蒸餾的蘋果酒已經在我們名下的各大商舖出售，我按王妃說的，讓他們在店裡掛了張紙，寫著喝蘋果酒可以養顏潤膚、美體減肥，沒想到反映還不錯，那些夫人小姐們搶著買回去喝。最近下了好幾場雪，運輸不便，有很多地方已經脫銷了。好在還有果脯可以賣，但也都存貨不多了。」黎蔚然首先開言，說的是生意上的事：「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停止將剩下的蘋果酒蒸餾了，畢竟可供男人飲用的酒很多，而且年關將近，現在是賣酒的最佳時機，等酒全部蒸餾出來以後，只怕要錯過很多機會。」
水紅顏邊聽邊點頭，想了一想，說道：「蔚然你想的很周到，我當時只考慮著兩種口味都有，男女兼顧，有些事情沒想到。這次是我們第一次釀蘋果酒，收原料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有些百姓將蘋果當了肥料填地了，有些還拿去餵了豬，因此收上來的蘋果，最多也就是收成的一半。原料本就不多，蒸餾出來的話也沒有多少，還是作罷了。」
「嗯，還有，學堂的事已經籌備的差不多。整個炅城按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挑選了四個百姓較為集中的區域，房子是買下來的，可以一勞永逸。教書先生請的是幾個口碑不錯的老秀才，又挑了幾個年輕一點的文人做他們的助手。所有支出都有專人負責，這點請王妃放心，都是我手下的老賬房在管，而且一人管支出，一人管記賬。」
黎蔚然說起公事的時候非常嚴肅認真，其實他的相貌總體上來說屬於那種俊逸風流型，而他實際的性格卻是沉穩安靜，一看就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
「謝謝你了。」
水紅顏對他笑笑，黎蔚然忙說了一堆謙辭，直聽得霍君燿哈哈大笑。
「我說然，你怎麼變得這般拘謹，就像那朝中的馬太師，逢人說話，十句話中有九句是客套話。這次顏兒為炅城的百姓做了好幾件大事，我還沒好好感謝顏兒呢，你把我要說的謝詞全說完了，你要我說什麼啊。」
水紅顏聽了，抿唇淡淡地笑著。今天的氣氛還算不錯，連霍君燿的舌頭都靈活了許多，還知道開玩笑。
「我本想把蘋果酒拿去給將士們御寒，現在看來不用了，一壇蘋果酒的價錢能買十壇上好白酒。只不過果脯的話，剩下的那些我想還是拿給將士們吧，冬天軍營裡飯食不好，顏兒不是說這些果脯營養豐富嗎，讓將士們吃了，有體力和敵人作戰。」
黎蔚然點頭同意了，水紅顏嘴上不說，心裡也贊同霍君燿的做法。
那些果脯如果賣掉的話，確實能賣個好價錢，但霍君燿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他心裡還裝著他的將士。
生意上的事說完之後，水紅顏有正事要跟霍君燿說，她放下手中暖手的茶杯，微微一笑，道：「燿，我準備四天後動身去京城。」
霍君燿有些遲疑：「你的身子……過些時日再說吧。」
「已經好了很多了，這兩天我都有早起練功來著。」水紅顏見霍君燿還是猶豫不定，心裡有了暖意。太妃在他心裡面的重要性那是沒的說的，他能因為擔心自己的身體而推遲營救太妃的計劃，對她來說已經足夠。「時間越來越緊迫，還是早日將太妃接回來為好，如果順利的話，剛好趕上過年，一家人過個團圓年，吃個團圓飯。」
團圓年……多少年了，自從父皇駕崩，他接受炅城以來，就再沒有和母妃一起過過年。今年如果能將母妃接過來，再加上水紅顏，無疑會熱鬧很多。
他心中因水紅顏的話而燃起對團聚的渴望，而且他也明白，越拖下去，宮中的母妃就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