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區別,就說明在炅城的那個人,並不是拓跋弘燾。
「他是拓跋將軍的雙胞兄弟?」
「不。」霍君燿搖頭道:「他叫拓跋睿,紆質國亡國皇帝的兒子,原紆質太子,拓跋弘燾的堂兄。只是這堂兄弟長得實在太過相像,也因此他才引起了我的注意。當年旭日國滅紆質之時沒有斬草除根,而且紆質本就是個小國,得到之後旭日國的國君也沒有太在意,所以十幾年來拓跋睿並沒有去逃亡,而是暗中培植殘存的勢力。炅城和紆質交界,這個拓跋睿定是有復國的想法,否則也不會近期頻繁出現在我炅城。」
水紅顏縮在貂絨大氅裡,天色漸暗,她看不清霍君燿的表情。她想,是不是拓跋睿到了炅城之後,和他暗中接頭的人是黎夢夕?可這黎夢夕憑什麼去為拓跋睿辦事,她也不過才十七八歲,就算黎家與紆質皇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那也該是黎蔚然出面才對,怎麼算也輪不著黎夢夕。
旭日國的現任皇帝百里玄囂,兩年前弒父篡位,雖擁有了江山,但在朝中根基不深。而且旭日國幾十年來不斷的改朝換代,國力大不如從前,加之每一任新任皇帝都有在登基之初攻打一兩個小國以炫耀自己的習慣,連年征戰導致國庫虧空、百姓流離失所,現在的旭日國已日薄西山搖搖欲墜。幸虧旭日國地勢凶險,其他三國若無完全準備,也並不想去碰這顆硬釘子,所以暫時還落了個安穩。
這個時候,當然是拓跋睿復國的最佳時機,如果能得到黎蔚然的財力資助,加上霍君燿手中的數十萬鐵騎,想收回紆質輕而易舉。
可是拓跋睿大概也想到了,現在的霍君燿並不敢輕易對他施以援手。霍君櫂的近百萬大軍不是吃乾飯的,一旦霍君燿有了動作,哪怕他只是幫助拓跋睿奪回紆質,也會被霍君櫂以叛亂之罪趁機處之而後快。古人最講究『師出有名』,只要霍君燿兵先動,屆時最難聽的罪名都會安在他的頭上。
既然如此,霍君燿對拓跋睿來說,就等於一顆無用的棋子,與其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他身上,不如另闢蹊徑。
所以水紅顏很困惑,她想不通黎夢夕為何要為紆質國做事,因為黎夢夕實在沒有那個必要。
「起初我沒有懷疑到夕兒的頭上,只是命人跟蹤拓跋睿的行蹤。此人畢竟經歷過大風大浪,行事謹慎小心,我雖查出了他的底細,卻對他的目的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的下線是誰。兩個月前,我軍與旭日國發生了衝突,我離開炅城,他這才放鬆了警惕。其實也不是他有了懈怠,而是夕兒和她義父見我不在,做事太高調。」霍君燿說的並不輕鬆,語氣裡流露著無奈和糾結。一個和他同床共枕了數年的『妻子』,有一天,他驀然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很陌生。他所瞭解所相信的她的過去,都是她一面之辭,而他的過去,幾乎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了她。這就如同一個赤坦著身子的人站在一個衣著整齊的陌生人面前一樣,能不後怕麼!
「拓跋睿要想復國的話,找拓跋弘燾幫忙豈不是更好。二人是堂兄弟,又都背負著國仇家恨,拓跋弘燾是皇上的親信,只消在皇上耳邊說幾句話,皇上多多少少也會有些表示才對。」而且一旦徵得了皇上的同意,皇上金口一開,霍君燿離紆質最近,不出兵也得出兵。兩國交戰,死傷難免,就算霍君燿大獲全勝,也會傷到元氣,這對霍君櫂來說,簡直是兩全其美,他又何樂而不為?
霍君燿淡笑了一聲,說道:「你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拓跋弘燾的父親是紆質的大太子,本可以做紆質的王,但在年幼時被奸人所害,成了個跛子,這才讓拓跋睿的父親繼承了皇位。兄弟二人關係本就不好,成年之後,又為兩個女人鬧的你死我活。原來他們兄弟同時喜歡上了紆質左相的小女兒,拓跋睿的父親是太子,仗著權勢,將人家小女兒強娶了回去,卻不想左相的小女兒喜歡的是拓跋弘燾的父親。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總之到最後,拓跋弘燾的父親娶了左相的大女兒。」
「難怪他們堂兄弟長得如此相像,原來除了是堂兄弟,他們還是表兄弟。只可惜上一代之間有著理不清的恩恩怨怨,若是長輩之間相處的好的話,關係不比親兄弟要差。」水紅顏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人世間到處都是煩惱,哪有幾個稱心如意的人,也難怪拓跋弘燾年紀輕輕身處高位,眉頭卻始終鎖著淡淡的憂傷。
她想起她被人丟到河裡的那夜,拓跋弘燾滿面倦色地尋到她之後,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對她的情意,無需他去言明,她也能看出來。然而他和霍君濯不同,他對她的感情是深深埋在心裡的。他雖說是將軍,說白了也不過是霍君櫂手心裡的螻蟻,是整個雲澤國皇族的奴僕。也許他可以和百里玄囂爭一爭,但面對霍君燿和霍君濯,他只能默默退到最後,他的愛如此卑微,連說都不能說出口。
她忽然又想起霍君濯提到的『金靈子』,那天要殺她的一對男女,身上的衣料顏色是由金靈子和蘇木混合染成的。金靈子是紆質特有的小蟲,當時霍君濯還曾懷疑過拓跋弘燾,如今再一想,疑問迎刃而解了。
好毒的黎夢夕,當初還未見面,她就想要自己死!
想到這裡,水紅顏不由得冷哼一聲。她本想問問霍君燿,是不是知道了黎夢夕想害自己的事,可是話到嘴邊她又收回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用,他心中偏向誰,誰才是有理的。
霍君燿不知她心裡想的是什麼,順著她的話說道:「帝王家哪裡有多少親情可言,有時候最想害死你的,便是你的親兄弟,不如蔚然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感情來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