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先生沒有反駁，他是一個出家之人，本不該管這些俗事，只是他被水紅顏震撼到了。那個柔美溫婉的女子，都不曾聽過她大聲說話，在對待腹中孩子的時候，竟然會那麼決絕，而她是愛她的男人的，不是麼。
在霍君燿的挽留下，明鏡先生答應留下來，直到水紅顏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這日，他為水紅顏診完脈後，沒有立刻就走。
「你愛他。」在談到愛情的時候，他依然能保持一副萬年不變的清冷狀態。
水紅顏剛剛甦醒兩天，此時她正斜倚在一張鋪了軟墊的椅子上，雙目微張，難得露出一副慵懶的模樣。
聽到明鏡先生『你愛他』這三個敏感的字眼，她慢慢地睜大了眼睛，目光停留在對方那張波瀾不驚的俊顏上。
水紅顏輕輕一笑：「何以見得？」
明鏡先生慢聲道：「你不惜用自己的性命試探他對你的真心，不是愛他，又是什麼。」
水紅顏沉默了片刻，她的心很亂，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愛霍君燿，如果愛了，又會有多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就是那個迷糊的當局者，若不是明鏡先生今天對她說了這番話，她仍然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可是就算愛了，那也是曾經，從她打掉和他的孩子開始，她就已經決定不再和他有任何關係。
她確信明鏡先生知道小產是她自己造成的，他沒有說出來，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激他的。
「都已經過去了。」她幽幽地說道。
「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子，可是既然你不願意和別人共享你的夫君，為何當初要選擇他？據說他的側妃在兩年前就已經嫁給他了。」
「先生應該知道我和他是兩國皇帝賜婚的吧。也許先生會想，按照我的性格，應該會抵死不嫁的。」水紅顏看了明鏡先生一眼，對方沒有說話，不過很明顯認同了她所說的話。「我在嫁給他之前，並不知道他有了側妃，所有人都告訴我，他一直未娶妻，也沒有紅顏知己。他救過我一命，我就愛上他了。現在想來，應該那時候就已經愛上他了。」她苦笑一下，心裡面除了悵惘，就是感傷。
明鏡先生說道：「你身子不好，今後不要再自己傷害自己了，否則很難再有身孕。」
「謝先生忠告，不過我想，我今後不會再有身孕了。先生若是方便，能否賜予我一帖避子湯之類的藥方？雖然我並不希望用到，但是萬一……」她垂下了眸子，她不想再和霍君燿發生任何事情，可是她不能保證他不去碰她，畢竟他們還是夫妻。
「王爺知道了會怎麼看你，你不怕嗎？」明鏡先生越來越覺得水紅顏不是一般的女子，普通女子都會想到用孩子來拴住丈夫的心，即使不能，她們也要靠孩子來穩定她們在一個家族中的地位，而她，居然不想要孩子。
水紅顏淡淡地笑了：「怕，怎麼會不怕。我不是怕他會對我怎麼樣、會怎麼看我，我怕的是和他發生爭吵。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累過，可是我能做什麼呢。我不要去和別人爭寵，我只想過我那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聲音輕飄飄的，和她的人一樣，好像風一吹就會飛走。她笑的不開心，但是很美，那種淒涼的美，像一個烙印，深深地印入了他的心裡，以至於多年之後，他依然能清晰記得，當初她那攝人心魄的笑容。
她在笑，但她不快樂。也許她在其他人面前會表現的很堅強，不過此刻她完全卸下了偽裝，這樣的她很真實，也很讓人覺得心疼。
明鏡先生勸道：「也許你和王爺之間有什麼誤會，也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如果他真有什麼難言之隱沒說出口，只能說明他不信任我。我是他的妻子，已經受到了他們的傷害，現在不將隱情說出來，那還要我等多久？」
「可是你不也有事情瞞著他嗎？」
「先生是說我會武功的事吧，我並沒有刻意去瞞他。我和他成婚剛剛三天，他就和他的側妃一起……算了，那些事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我不告訴他我會武功的事會傷害到他的話，我想我會及時對他說。」她說完，又苦澀地笑了一下：「不過我現在也傷害到他了，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作為孩子的父親，我不經他的同意就這麼做了，實在是很自私。」
水紅顏是明鏡先生所見過的最聰慧的女子，他很欣賞她。但是作為一個出家人，他不能理解水紅顏殺死她腹中胎兒的行為：「為什麼要傷害到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問道：「先生，你認為這個孩子能順利生下來嗎？」
明鏡先生被她問的一怔，不等他回答，水紅顏說道：「在知道我懷有身孕的第一天，他就想等我生下孩子之後，將孩子交給他的側妃撫養。第二天，他的側妃來找我吵鬧，第三天，也就是先生到王府作客的頭一天，他的側妃用掌力傷了我。先生，我的確是會武功，可是如果我不會呢，那一掌下去之後，我還有命嗎？孩子還有命嗎？我是個平凡的女子，我懂得以德報怨，可是發生了這些事之後還讓我以德報怨，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有些哽咽。她的眼睛低垂著，裡面有著別人看不到的淚光，直到將眼淚全部逼回眼眶，她才重新抬起了頭，輕聲說道：「請先生不要見笑，其實這些事都是家事，本不該說給先生聽的，也請先生代為保密。」
明鏡先生又被水紅顏震撼到了，她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到最後竟還請他不要將事情說出去。換成任何一個女人，怕是恨不得讓別人都知道，為她打抱不平。
同時，他也很不理解霍君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