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王妃 【公告及番外等】 【紅顏篇】三世穿越
    梨棠宮是天曦國皇宮中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這裡只有在白天的時候才會有宮人出現,一到晚上,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公主水紅顏和她貼身的侍女晚晴。

    據說這裡鬧鬼。

    數年前,有宮女親眼看見,早已死去的棠妃,身穿白衣,在梨棠宮中飄蕩。

    皇后剛開始並不相信,以惑亂人心的罪名將那名宮女貶去暴室。不料,又接二連三的有人看見棠妃的鬼魂。

    一日黃昏,皇后假惺惺地去看望她的『寶貝女兒』顏兒,回宮的時候天色已擦黑,她剛要走出梨棠宮的宮門,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女子低低的嗚咽聲。

    她反射性地回頭,遠遠瞧見一個白衣女人,僵直著身體,在空氣中飄來飄去,而那女人的腳是沒有著地的!

    她當場嚇得暈了過去,一連幾晚,她夜夜夢到妹妹棠妃披散著頭髮,滿臉是血地向她索命。

    此後,心虛的皇后偶爾在天氣晴朗的正午才會去梨棠宮,每每去了,都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匆匆離開,且回到正宮之後,必定會讓一名資深的老尼姑施法鎮邪。

    棠妃的鬼魂當然並不存在,眾人所見到的白衣女鬼,只不過是水紅顏假扮的。

    水紅顏身世離奇,離奇到她至今仍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第一世,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紀中國的某個城市。從小父母離異,她一直跟著以賣珍珠奶茶為生的母親生活。某年某月某天,母親領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對她說,今後要叫這個男人為『父親』。

    『父親』衣冠楚楚,卻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她十六歲生日的那天中午,母親讓她回家取東西,那所謂的『父親』竟將罪惡的魔爪伸向了她。

    她拚死反抗,最後從六樓的窗口跳了下去,在落地的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發現穿越到了一個嬰兒的身上。

    她的第二世,『出生』在元朝某皇宮御廚的家裡,父母都是蒙古人,在元朝算得上是上等人。她的新父母性格爽朗,對孩子們都極親切,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全家人都視她如珍如寶。

    她在父母兄長的愛護下長大,原想就這樣快快樂樂地過上一輩子,不料在她十六歲生日的那天中午,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便莫名其妙地又穿越了。

    第三世,她居然穿越到金庸筆下的《神雕俠侶》中。她的師父,是鼎鼎有名的東邪黃藥師,黃蓉是她的師姐,程英是她的師妹。

    由於她沒有失去前世記憶,因此從小智慧過人,非常得黃藥師的喜愛。

    黃藥師為培養出一個奇才弟子,一直讓她閉門修習,以至於她還沒看到楊過小龍女的模樣,就在十六歲的那天,再次穿越。

    這一世,她穿越到了一個史書上沒有記載的年代。

    她雖貴為公主,卻從未得到過一丁點關愛。五歲前,皇后每每在四下無人時都會將她掐得遍體鱗傷。五歲後,皇后大概是覺得這個年紀的孩子漸漸有了記憶,便不再打她,相反,人前人後她都會擺出一副慈愛的嘴臉。

    隨著她慢慢長大,皇后似乎越來越興奮,看向她的眸光中總是閃著一抹計劃即將達成的得意之色。心情大好或大大不好時,皇后都會來梨棠宮巡視一圈,一為錦上添花,二為轉換心情。

    水紅顏對皇后煩不勝煩,索性在七歲輕功練成那年,穿上棠妃留下的一套白色衣裳,在天黑的時候裝作女鬼漂浮在空中,並刻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所有人都是遠遠地看到了所謂的『女鬼』。由於宮裡的人大都或多或少地做過一些虧心事,本身就害怕鬼魂之類,對於這『女鬼』的相貌身形,自是沒人敢去注意。就連以前和棠妃最為相熟的皇后,僅匆匆瞥了那所謂的女鬼一眼,便認定那是棠妃無疑。

    自此,除了寥寥可數的幾個宮女太監,以及同樣是自幼喪母的水承灝、水承晞,梨棠宮中便沒有其他人願意踏入。又過了些時日,水紅顏使了點手段,將幾個宮女太監也給打發了,只留下了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晚晴。

    還有一個月,她就整十六歲了。按照以往的經歷,她應該會再次穿越,而那時的她,剛好在遠嫁雲澤國的路上。

    她已經做好了再次穿越的準備。她想,也許她的一生,都會在無窮無盡的穿越中度過。所以面對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再投入太多的感情,每日都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修習師父傳授的內功心法,看些奇門遁甲的書,亦或是烹飪美味的食物。

    她一直活得很安靜,安靜到她的父皇都記不起有這個女兒了,若不是雲澤國的使者突然來向父親尋求兩國聯姻;若不是『慈愛』的母后提醒父皇,他還有個已到出嫁之齡的公主尚在深宮;若不是父皇不願讓疼愛的七公主、八公主遠嫁異國他鄉,也許,她這個十一公主,直到消失的那天,也不會被人想起。

    至於那個她稱之為『父皇』的男人,她除了在每年過年的皇家宴會上,隔著八丈遠的距離看見過幾次那明黃色的身影外,對他,如同他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他的女兒,她只是一縷孤魂,藉著他女兒的身體用上十六年,十六年後,誰也不再是誰的誰。

    父親、母親,抑或是爸爸、媽媽,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太過遙遠了,太遙遠了……

    她閉上眼,屏氣沉入浴桶的水中,貪婪地汲取著四周溫暖的水溫,好希望她的心也能被溫暖起來。

    梨棠宮的內室中霧氣氤氳,淡淡的花香在室內繚繞。水紅顏沉在水中,直到胸腔中最後一口真氣用完,她才慢慢浮出水面。

    那是一張和白天迥然不同的臉,五官依然是精緻絕美,卻已經沒有了怪異感。

    即使是伺候了她十來年的晚晴,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地看呆了。

    好半天,晚晴才緩過神來,問道:「公主,明天的宴會,您真的要以真面目去見皇上皇后?」

    「嗯。」水紅顏輕應了一聲,從浴桶中站起,晚晴忙遞過乾毛巾。

    她將身子擦乾了,披上件寬鬆的外袍,坐在銅鏡前。

    晚晴上前一步,為她梳理起那頭烏黑柔亮的長髮:「我記得五年前皇上最後一次來梨棠宮的時候,見到您那張化妝的古古怪怪的臉,皺著眉毛,話都沒多說就離開了。」

    「嗯。」水紅顏只是隨意地附和了。

    子女是父母所出,就算相貌再醜,通常父母也不會嫌棄。可這是在帝王之家,皇帝擁有幾十個兒女,甚少會有血濃於水的那種骨肉親情。相貌醜陋者,自然會被他們的父皇所不喜歡,就如化妝之後的水紅顏,總讓人覺得哪裡怪怪的不舒服。她的父皇連看都不願多看她一眼,更別提去敘什麼父女之情。

    人的相貌很奇怪,同樣的五官,擺放的位置哪怕只有幾毫米的偏移,給人的感覺就大大的不同。

    水紅顏深諳這個道理,她僅用特殊的藥粉將五官的位置稍稍調整了一下,立刻就呈現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怪異感。她的五官依然是原來的五官,據說綜合了皇上的尊貴與棠妃的美貌,卻彆扭到讓人不想看她第二眼。只要見過她的人,都一致認為她長了一張苦瓜臉、寡婦臉、喪門星臉……

    她的髮質極佳,晚晴只是簡單地梳理了幾下,那一頭墨發便如一匹柔亮的綢緞,服服帖帖地披在了身後。

    「皇上這回見公主您這麼漂亮,心裡定會喜歡,去了雲澤國,也就不用擔心那邊的人知道公主您不受寵,會欺負您。」

    水紅顏微微動了動唇角,極淡地說道:「就算我再不受寵,那邊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將事情做絕。我只是覺得,在臨走之前,應該為母妃挽回些面子,至少讓眾人們都看到,她生的孩子不算太差。」

    棠妃曾艷冠六宮,皇上年輕的時候,也是英俊瀟灑氣度不凡,不料他們的孩子,竟長了一張讓人避而遠之的臉。有點口德的,說棠妃是不會生孩子,和棠妃有過節的,或是嫉妒她當年獨佔君恩的,便說她是魅惑皇上遭到了報應。

    水紅顏當初只是為了避免和皇姐皇妹們爭鬥,才想到改變容貌這一招,不料卻讓棠妃背了黑鍋。雖說她只是魂魄附身於棠妃女兒,但於情於理,也不該讓自己身體的生母被人無端誹謗,所以在離開之前,她還是決定以真面目示人,以正視聽。

    晚晴為她綰了個簡單的髮髻,看著銅鏡中傾國傾城的美人兒,笑道:「哪裡是不算太差啊,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水紅顏沒有答話,瞥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很快就垂下眼瞼。

    美又如何,丑又如何?時辰一到,她還是要離開這具皮囊,尋找下一個宿主。

    不知道她還要穿越多少次,不知道她還要渡過多少個一到十六歲。這樣永遠年輕,永遠不死的日子,她已經覺得膩了。只是這一世並不讓她留戀,她希望她將來能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裡長大、變老、直至死亡。

    晚晴從首飾盒中取了一支垂著細長珍珠墜子的步搖要為她插上,卻見她素手輕抬,將那支步搖接了過去,放在桌上:「入夜了,就不必戴這些個繁瑣的東西。」

    晚晴撲哧一笑,打趣道:「那位雲澤國王爺可真有福氣,暫且不說您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就說俗氣一點的吧,您對衣飾行頭從來都不甚在意,一日三餐也是素食為主,娶了您啊,那真是太省錢了。」

    水紅顏莞爾:「人家好歹也是王爺,哪裡會窮到要節儉這些開支了。」

    「說來也是,聽說這次皇上給公主您準備的嫁妝頗為豐厚呢,想來都夠在王府吃喝一輩子了。沒想到皇上平日裡不關心公主,出手倒也不算小氣。」

    梨棠宮的例銀總是比別的宮中少上數倍,領到的物品也比其他宮中要次,晚晴已經抱怨過好幾次了,背地裡也常偷偷罵人情淡薄、皇帝小氣。沒想到上午聽尚宮局的姑姑太監們說,十一公主這次的嫁妝比前面幾個已經出嫁的公主規格要高上很多,這讓她心裡好受了不少。

    「這關係到我天曦國的顏面,嫁妝的多寡數量早有禮制規定,並不是憑一己之好惡就能減免的。」

    水紅顏起身往屋外走去,晚晴忙取過一件大氅為她披上,埋怨道:「公主就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這三月的夜裡涼著呢,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我倒是希望病上一場,可惜這身體好得很,就連個頭疼腦熱都不曾有過,我都快忘記生病的滋味了。」

    她尚在襁褓之中就開始修習內功心法,身體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長到快十六歲,她沒有生過一次病。

    「您又瞎說,生病的滋味有什麼好的。」晚晴在一旁小聲嘟囔著。

    「生病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不過能有人在旁邊照顧,那種感覺,讓人覺得溫暖。」

    她想起兒時發燒,第一世的媽媽幾乎整夜沒闔眼,一直為她換冷毛巾擦拭身體,等她生病好了,媽媽累倒了,然後換成她照顧媽媽……

    母女二人相互扶持的感覺真的好溫馨,雖然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不過她現在並不恨媽媽。媽媽也是受害者,如果知道那個男人是那樣的人面獸心,媽媽一定不會跟他在一起的,一定不會的。

    還有第二世的阿爸額吉(媽媽),第三世的師父……

    唯有這一世,她不知道能依靠誰,也從沒依靠過誰。

    抬頭望天,月圓如鏡,待下一個月滿之日,便是她再次穿越之時,她開始期待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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