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君左一個「國軍娘們」,右一個「國民黨反動派」的,讓林秋楓聽得心裡煩躁,她不顧山坡下有日軍追趕,回頭就對著沈衡君爭辯起來。
池田秀一聽見山坡上有說話聲,於是命令機槍手射擊起來。子彈嗖嗖飛著,打在石頭、樹葉上啪啪直響。沈衡君急忙將林秋楓一推,只見林秋楓跌跌撞撞地倒在山路右邊的一片草叢裡。
然而沈衡君也失去重心,身子向前一晃,恰好倒在林秋楓的身上。林秋楓被沈衡君重重地壓著,一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痛。
要說這個人就是怪!
真真面對死亡時,就是平常最不怕死的莽夫也首先考慮如何逃生。此時日軍猛烈地射擊著,林秋楓雖然被沈衡君壓在下面,但她絲毫不敢動彈,因為只要一抬高身子,就有可能被子彈擊中的危險!
日軍亂打了一氣後見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停止射擊,又開始摸著夜路追趕起來。
林秋楓早已被沈衡君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對著沈衡君使勁一推:「沈隊長,你差點壓死我,不知道體貼女人啊?」
沈衡君頓時覺得扭捏起來,他支吾地說道:「俺不是故意這樣的啊,要怪你就去怪小鬼子去!」
平常吵吵鬧鬧、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衡君,如今卻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林秋楓看著面前這個呆頭呆腦的游擊隊隊長,不禁暗自好笑,想到:這個沈衡君雖然在男女事兒方面愣頭愣腦的,倒還傻得有些可愛。
日軍要追上來了,沈衡君見林秋楓居然站著不走,於是說道:「走塞,你難道想死在這裡不成?」
林秋楓盯著沈衡君說道:「我腳受傷了,實在走不動了。你們打游擊的不知道啥叫心疼女人啊?」
沈衡君攥著林秋楓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不要得寸進尺啊,俺是看著你剛才提了個好建議,讓弟兄們避免了不必要的傷亡,不然俺早就不想理你這個國民黨反動派了!」
居然對自己如此冷落,林秋楓氣氛不已,她低聲反駁道:「我得寸進尺咋了?我雖然是一個國軍軍人,可也是一個女孩子,想不到你就這樣不懂憐香惜玉。」
沈衡君一聽,一股怨氣就蹦了出來,低聲嚷道:「啥叫不憐香惜玉?俺為了救你,臉都擦破皮了,可你還照樣對著我嚷嚷,這國民黨反動派就沒有一個好人!」
林秋楓身子一挺,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沈衡君急忙上前摀住她的嘴,低聲說道:「不要吵,這國民黨反動派咋個個都像拉不回來的老水牛,強得不是一般!」
林秋楓嘴裡嗚嗚著,沈衡君就是不放。突然樹林裡傳來一陣沙沙聲,二人大驚,急忙蹲下隱蔽。卻說那人是小猴子,他一邊走一邊奇怪地問道:「沈隊長,你們在這裡幹嘛?」
小猴子說的「你們」又將沈衡君和林秋楓扯到一起去了。沈衡君上前揪著小猴子的衣領,低聲教訓道:「我叫你把階級敵人劃分開,不要對國民黨說『你們』『我們』的!」
小猴子盯著沈衡君,支支吾吾地說道:「可是,剛才你們不是在這個。」
沈衡君急忙岔開小猴子的話頭:「什麼這個,那個的?一個小屁孩古靈精怪的,你給俺說正事要緊,那高洪波、老獵戶他們在啥地方?」
「在右邊山坳一個洞裡,那舒大爺快不行了。」小猴子回答道。
小英山右側山坳有一個隱蔽的山洞,這是獵人上山歇腳、補充食物的地方。此時游擊隊、國軍弟兄們在老獵戶的帶領下,摸黑溜進來。這樣既可以暫時躲避著日軍追擊,又可以歇歇困乏的身子。
受了重傷的舒大疤躺在一堆柴火旁,進洞之後他又吐了幾口鮮血,人越發虛弱無力了。舒秀珍一邊給他爹擦血跡,一邊傷心地哭泣。
舒大疤看著高洪波,虛弱無力地說道:「侄兒,過來——讓舅舅好好看看。」
高洪波將身子急忙靠過去,難過地叫著「舅舅」。舒大疤滿意地笑了:「侄兒啊,俺快不行了。有一件事情放不下,就是你和秀珍事情。」
老獵戶上前安慰著:表哥,你放心!俺明天就將他們二人的婚事辦了,也省得一些事兒!舒大疤一聽,看著女兒和侄兒舒心地笑了。
「爹,喝一口水吧。」舒秀珍說道。 舒大疤正要動身,突然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人立刻暈了過去。舒秀珍嚇得大哭起來,高洪波也不停地叫著:「舅舅!」
舒大疤艱難地睜開雙眼,無力地說道:「走了以後要看見你們二人一起來給俺燒紙。」
高洪波、舒秀珍二人不停地點頭流淚。只見舒大疤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一閉,頭一偏,就永遠離開了人世。
高洪波流著淚,撲通一聲跪在舒大疤的遺體旁,此時他的心情特別複雜,那後悔、慚愧、憤怒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沒有更好的方式來表達複雜痛苦的心情了,只見高洪波跪在地上對著舒大疤遺體不停地磕著頭,一個、兩個、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