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通州胡家文氏,自從進興會後,三月有餘,全無音信,心中憂問。一日,胡發夫妻二人往南莊游春,文氏與鳳嬌道:「今日你叔嬸俱不在家,我且同你去後門首看看街上光景,亦可解解悶。」母女二人遂來至後門首,開門張望。不料馬迪從胡家門首經過,望見文氏、鳳嬌在外,母女躲不及,火速回身,往內便走。馬迪跟將進來,雙目射定鳳嬌。鳳嬌三腳兩步,飛走進去,閉上中門。馬迪見了文氏,施禮問道:「伯婆,方才進去的,可是令愛麼?」文氏道:「正是小女。」馬迪道:「伯婆,你衣衫破損,甚為苦切。可恨你侄女從未題起,以此侄婿未申孝敬。」忙叫安童取一兩銀子,送與文氏。文氏按銀道:「老身怎好收受?」馬迪道:「說那裡話,叨在至親,輕意休怪,不然要親眷何用!」文氏十分感激,只得收了。馬迪道:「岳父母都不在家麼?」文氏道:「都往南莊去了,明日才回了。」馬迪道:「今日我游春身倦,就在此間住下,候岳父母回來,並有話說。」文氏道:「只是在此怠慢,如何是好?」馬迪道:「伯婆說那裡話。」文氏忙進內,將馬迪所送之銀取出二錢,置辦酒飯,與馬迪吃。
馬迪見天色已晚,因對他家人說:「今日看見鳳嬌小姐十分美貌,我心中十分羨慕。你們若有計策,能使我進去與小姐一會,重重有賞。」家人道:「大爺休要癡想,中門至廚下共有五重門,如何得進去?當初進興在此,大安人認他為子,他能穿房入戶,並無禁止。又聞小姐許了進興為妻。進興在此,還可開門進去,如今進興走了,有誰人開得這五重門?」馬迪道:「老花婆沒正經,把這小姐許與進興,豈不是一塊好肥肉,到送與狗吃了!」歎息一回,在書房安歇,一夜思想,不能合眼。
次日,胡發夫妻南莊已回,馬迪見禮道:「小婿東郊遊春,回來睏倦,在此歇了。」胡發道:「我們不在家,卻不怠慢了賢婿!」馬迪道:「至親之間,怎說這話。」胡發夫婦即時備酒在廳,款待女婿。飲酒之間,馬迪看見文氏立在屏風後,偶生一計,叫聲:「岳父,那進興被五個人拐去,做了強盜,如今拿來,打死在牢內了,岳父你知道否?」胡發道:「幸喜不在我家,真真造化。」
文氏聞言大驚,奔回廚下,叫:「女兒,不好了!你丈夫被那五人拐去,做了強盜,打死在牢中了!」鳳嬌失驚道:「此話那裡來的?」文氏道:「馬公子在廳對你叔叔說的。」鳳嬌道:「母親休要信他!我看那人,鼠頭狼面,乃是一個不良之人,定然捏造此言,決非真事。」文氏道:「我兒,你休錯說了好人,昨日他憐我孤苦,送我銀子一兩,如何你說他是不良之人?」鳳嬌道:「他與你銀子,你道是好心麼?乃是他的奸計,其中必有緣故。我今後只宜遠他。」
再說外廳馬迪,暗想:「若要小姐到手,須在此慢慢緩圖,自然必得。」便叫:「岳父,小婿在家,人多吵鬧,不能靜養攻書。此間清雅,小婿欲在此攻書,不知可否?」胡發道:「妙。」遂即分付打掃書房,好好服侍,不可怠慢。馬迪大喜。遂在此住了半月有餘,朝思暮想,連面也不能見,茶飯不吃,害起相思病來了。馬迪之父聞知,差管婆於媽來看。一於婆一至胡家書房,見馬迪面皮黃瘦,不住歎氣,於婆道:「大爺,你為何病的這般光景?」馬迪道:「我的心病難治。」就把想鳳嬌小姐,害起相思之病,說了一遍。於婆道:「這有何難,待我去做媒,心然事成。」馬迪道:「你若說得成時,真真是我的大恩人。先與你白銀五兩,事成還要重謝你哩!」
於婆接了銀子,滿心歡喜,來至廚下,見了文氏,連叫:「安人,恭喜了!」文氏道:「我喜從何來?」於婆道:「我特來與小姐說媒。我家公於,十分愛慕小姐,使老身前來說合,安人一允,擇吉成親,送小姐到西莊居住,與英娘無分大小,安人也不在此受苦了,豈不是大喜!」文氏聞言驚呆,半晌方說道:「我女兒已許人了。」於婆問是那家,文氏就把神入托夢,比合硃砂記,已許了進興之事,說了一遍。於婆道:「安人好沒主意,怎麼把一個標緻小姐,到許了進興?那進興乃胡宅奴才,如今逃走;我家大爺乃宦門人家,其富巨萬。安人不可錯了主意,許了我家大爺,勝於進興萬倍不止。」文氏未及回答,鳳嬌發怒,喝道:「老賤人!你不過是馬家家人媳婦,敢如此無禮!他家富貴由他,我的貧窮曾受。老賤人言三語四,你看我是何等之人?還不快走,如是不走,難免我一頓巴掌!」遂伸手要打。於婆滿面通紅,忙忙走出。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